第九十二章忘怀
因着宫内诸事繁多，皇上已经半月未来和府，箬筠倒是没有一丝过多的念想，似乎皇上来与不来皆触不到她的神经。 箬筠身子比前些时日的病弱虚寒好了不少，可是较曾经的完好之身还是差了些，尤其是遇到寒风，身子总也不得劲儿。 这日，难得没有风，箬筠只简单梳妆便出了殿，不过，她是不能走远的，或者说，不能出自己居住的园子，她是已经下葬的嫣嫔，身份自然不能暴露。可喜的是，幸好这处园子格局精妙，装饰得宜，使箬筠闲下来的时光有了趣味。 园子后面是大片的梅花，看不到尽头，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有粉如朝霞的粉梅，有白似瑞雪的白梅，有红如珊瑚的红梅。远远看着，形若梅海凝雪，云蒸霞蔚，似仙境一般。 不过，可惜的是，花期将止，艳也不过几日的光景了，甚至有几株已经有开败的迹象。 箬筠像是怕惊扰了尽情绽放的梅花一样，小心地步入冰为肌、玉为骨、香伴之的梅林，只觉清逸幽雅又时时沁人肺腑，生艳的冷香催人欲醉。 待行至最里边的红梅处时，箬筠眼前乍然漾出了一片飞红，顿时让箬筠失了颜色，猝不及防的跌落在地，然后慌忙起身回转，向来处奔去。 那样的红，如鲜血一般的红，让箬筠想起了自己的劫难，想起了自己刚刚降生就殒没的女儿，还有王氏一家的血染之劫。 箬筠开始后悔自己贸然进了梅林，若自己如往常一般，只是静静的站立在远处看上两眼，也便没有今日的惊慌失措。 箬筠以为自己经过这些时日的自我调节，心里是断然不再害怕红色，不再惊恐红色，可是，显然在事实面前，自己败下了阵来，等踉踉跄跄的走进殿里时，额头已密密麻麻的渗出许多汗珠，连着后背，一片冰凉。 箬筠还未来得及更衣，和府的丫鬟青宁、青欢已经前来送晚膳，因箬筠的要求，在和府的这些时日箬筠身边并未有近身服侍自己的丫鬟，而青宁与青欢俩人今日见箬筠如此那般狼狈不堪的样子，便心下不忍的上前去帮箬筠梳洗更衣，难得的是箬筠并未拒绝。 虽说青宁与和欢从未服侍过箬筠，就像一直服侍着箬筠一般，彼此一点没有生分的感觉。 尤其的青宁一笑一瞥，让箬筠不由得想起了至今生死不明的清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身后青宁从铜镜中看见箬筠的神态与悲伤，握着梳篦的手不由得停滞在半空，久久未动。 过了半响，箬筠起身回头，笑靥如花，眼中含泪的冲着青宁破涕为笑，青宁与青欢见状，亦回之一笑。 待用过晚膳，天际又暗暗沉了下来，殿内灯火昏黄，箬筠只身一人卧在木炕上手执凤箫，默默吹奏着自己心中谱写的靡靡之音。 “谁家误了花时，暗香涌动，惴惴决绝。谁家误了花意，半夜叹息，决绝惴惴。”音符似哀还叹，似幽还怨，只反反复复这一句，箬筠却觉难以表达自己的心境，或许，不管怎样的词，怎样的句，皆无法充分抒发自己的压抑之感。 箫声正呜咽之际，皇上推门而入。 箬筠手停滞在半空，箫声嘎然而止。 因殿内灯火昏暗，箬筠看不清楚皇上脸上的表情，却发现他周身似带着无限的叹息，深深重重得让黑夜变得无比惆怅。 箬筠心中如纳入了虫蚁，在咬噬着一样，百般不知味，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冲上去问问皇上，上天为何如此对待自己，为何如此折磨自己。 皇上好似看穿了箬筠一般，一直站立在不远处，久久未有动静，只静静的望着箬筠，感受到她身上的束缚与无助。 殿内俩人的气息低缓，却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急促。 隔了一会儿，皇上倏然踱步至箬筠，想要紧紧抱住她，给她一丝温暖，一片温情，却又蓦然驻足，不置可否。 皇上忽然觉得自己与箬筠再不像从前那般，现在的俩人就像中间隔着一道墙，厚厚的墙，皇上过不去，箬筠过不来。 这些日子，皇上每每前来看望箬筠，虽说一呆便是一夜，俩人却是合衣而眠，彼此之间甚至连手都未碰过，更甭提别的。 可是，即使这样，皇上仍旧想要前来。 仿佛只要看见箬筠，心里便会安宁，便会静心。 皇上对箬筠的这份情，可谓说不清道不明，毫无逻辑可言，却又好似言之不尽。 此时殿内静谧无声，卧在木炕上的箬筠缓缓起身，踱步至皇上身前，她似乎也觉察到了皇上的隐忍与克制，却是纹丝不动，黯然默默，心里却如雨下，瞬时便变成了一片汪洋，激起阵阵浪花，波澜起伏，许久未平。 皇上颔首低眉，瞧着自己身前楚楚动人的箬筠，一时情不自禁，竟展开双臂环抱住了箬筠，箬筠没有挣脱，只任由皇上用力的拥着自己，感受着皇上传达过来的情意。 皇上以为箬筠已经尽数释然，便试探的开始亲吻箬筠，轻抚箬筠。而箬筠却是拼命的逃脱开皇上的怀抱，竭力的抵抗着， 显然，箬筠的情感与心绪比不得皇上转圜的那么快，或者说，皇上并不了解箬筠为何总也这般执拗。 是的，箬筠并没有那么快释怀，随之而来的是抵抗，无声的抵抗。 毋庸置疑，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殿内的气息皆是不平缓的，皆是对立的。 于箬筠而言，即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况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并不轻松，往事的厚重感常常使她喘不过气来。 若此时与皇上欢愉，着实让她为难。而更让她为难的是，皇上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箬筠知道，皇上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自己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终究是不妥。 想至此，箬筠捂着脸，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记忆的深处，却是打不开的结。 想至乐处，又想至痛处。 皇上见此，本想上前去抚慰箬筠，却是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上前，双手却是紧紧攥紧了拳头，越攥越紧，肃然看向了殿门口，他是想逃离，脚步却是挪不开步子。 皇上知道，若自己此时离去，箬筠心里会更加凄凉，自己不能让箬筠独自承受，至少今夜不能让她独自承受。 想罢，遂兀自行至床榻前，有条不絮的铺展开绣锦缎被，小心的踱步至箬筠身前，扶起蜷缩在地上的箬筠，轻缓的抱着箬筠，轻抚着她的后背，静待着箬筠心绪平和。 一夜无话。 第二日，待箬筠起床时，皇上早已没了身影。 这倒是让箬筠有些怅然若失，欲罢不能。箬筠知道，皇上要有些日子不会来了。 果不出所料，连着几日，皇上一直未来。 直到梅花尽数落败，园子里洋洋洒洒铺满了梅花，箬筠还是未等到皇上的驾临，她叹口气看着远处吹来的粉色梅花，伸手想要去接住，梅花却是狡黠地从她指间倏然溜走。 箬筠感叹，自己便如这花，局势如那风，不随飞，终究是不行。 百花长恨风吹落，世道轮轮回回，终是如此。箬筠犹觉造化弄人，拂去衣服上飞落的花，朝天执拗一笑，好似不认命一般。 俗话道：春回大地，百花开。 梅苑旁边的空地上，成了百花争相斗艳的地界。 随着春意一日比一日浓，炉火已尽数挪去，是夜，殿内是清冷一室，也没有点灯，箬筠发丝有几许纷乱的散了下来，边吹箫边舞身，犹如夜间精灵一般。 皇上却是不期而至，在殿门外闭眸倾听着殿内的之音。 于皇上，相比起宫中移光换影，粉香之气一袭的群妃子，箬筠是脱俗的，却也是最执拗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纠结于自己为何待箬筠这般情深，冥想许久，似乎有了眉目，却又不是很恰当。 若说当初是陷在了箬筠那一漂雪水般明净的眸海之中，也不为过，可是又不单单是这一点。 随着殿内靡音渐弱，皇上和缓的推门而入，箬筠霎时木然而立。 虽殿内未点灯，因着皎洁的月光，更添几分暧昧气氛，皇上不管不顾的踱步至箬筠身前，再次亲吻起了来不及反应的箬筠。 “皇上，皇上。”箬筠再次推着环抱着自己的皇上，力道明显没有了上次的强度。 “筠儿，什么都不要说，朕全都知道，全都知道。”皇上却是不由分说的肆意亲吻的箬筠的额头、鼻尖、脸颊、嘴唇，轻抚着箬筠的后背，腰身，肩膀。 皇上在箬筠身上展开了强烈而又疯狂的掠夺，他是如此渴望得到箬筠的身心，如此渴望的想要在箬筠身上得到些许温存。 “不要再抗拒朕，筠儿，不要再抗拒朕。”皇上的声音暧昧柔软，由不得箬筠拒绝。 声落，皇上身子瞬时压了上去，箬筠虽仍旧是推搡着，却是无济于事，此时的微微熏人的酒气在俩人周围弥漫。 原来，皇上是借着酒劲儿才敢来此，原来，原来......想至此，箬筠竟有些哽咽，又有些哀甜。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