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郑大人
伊人和易枫在中年女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城外,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姑娘在城门口的茶摊处卖着茶水。 “那是孙小怡的meimei孙小然,很乖巧的一个孩子,就是家里太穷,拖累了她。”中年女子感叹着,收下带路的钱后离开。 等伊人见过孙家的人离开时,天色已晚。伊人犹豫再三,还是询问出口。 “听忆苦说你最近有什么事?” 易枫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停顿一下,语气带笑的说:“没什么大事,快要解决了。别说我的事,你来孙家似乎没什么收获,接下来想怎么办。” 经过这么多事,伊人把易枫当好友,她相信易枫之所以一直帮她,也应该是把她当做朋友看待,如果他有什么苦衷导致不能说,她不追问便是。 “孙家人似乎一直以为是娇姨娘借他们钱,这更说明孙小怡的钱来路不正。我会在孙小怡再次出府买药的时候去见她。”伊人说。 “这就是你花钱买孙小然的簪子的原因?”易枫总能很快明白伊人的意思。 易枫送伊人回商府别院后就离开了。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伊人都没有碰到楼中楼的任何一人,似乎他们都有什么事情在处理。 伊人在药铺对面的客栈包下一间客房,每天都观察着对面的状况,接连好几天都看不到小怡的身影,反倒是刘嬷嬷和萍儿频频出府,购置很多华美的首饰和精致的布匹,就好像有什么喜事一般。伊人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大夫人以为她已经被卖到妓院里,不会再回商府,正在庆祝呢。至于她会这么想的原因,是因为奴隶市场的小姑娘为了得到钱骗她说已经把伊人卖掉,而伊人为了等到小怡搬走,也让前去确认伊人是否还在商府别院的大夫人相信小姑娘的话。 说起来,大夫人自从知道伊人离开后就开始派人寻找她的下落,不久前才找到她,却发现伊人似乎在怀疑小怡,小怡是她用来对付娇姨娘的棋子,还没生效,怎么能让伊人查到,于是大夫人将计就计找到奴隶市场口碑最好的牙婆,也就是小姑娘,二人合伙设计卖掉伊人。 大夫人以为伊人翻不了身,也就不再管束小怡,直到半个月过去,小怡才出府。 伊人这次没有穿男装,而是穿着女装,在药铺门口默默的等待小怡买药出来。 路上的人往来不绝,他们都在讨论同一件事情。 “你听说了么,南方兵部统领郑大人被平调去守皇陵了。” “什么平调,说是平调倒不如说是打压。皇陵是什么地方,守的好没功劳,守的不好连皇上都救不了。那个地方连场仗都没有,手下的人也都是各个军营退下来的老弱残兵,人数也少,上哪里立功建业去?武将离开战场就是披着狼皮的羊,还不是任人宰割。” “你说的也对,你说这郑大人一向兢兢业业,名声一向不错,他可是贤王妃的亲哥哥啊,怎么就这么半点风声都没有的被打压?” “皇子党,亲王党和帝王派间的争斗,哪里是你我能说的清的,只是可惜郑大人一代能臣忠良,就这么被埋没。” 南方兵部统领郑大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没过多久为这位统领大人的请愿抱不平的声音就会在朝堂民间同时响起,然后就是这位“丹柯之心”起义欲独守一隅自立为王。 拥兵自重一向是大忌,然而郑莽郑大人居然能占据南方两座城池,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仍能坚持一月有余,可见谋逆之心早存,提前备好不少粮草。 大多数人想不到这一层。 可笑的是直至郑大人死后仍有人不断鼓吹若不是皇上胆怯没有容人之心,惧怕郑大人功高盖主,打压郑大人不说,还派人一夜之间暗杀郑大人的全家上上下下共计一百七十余人,上至百岁人瑞下至垂髫小儿,无一生还,郑大人也不可能会为民请愿。 人们都忘记皇上一直以来施行的仁政,忘记他们这几年的轻徭薄役,只记得郑氏家族的惨案。 伊人不知道为什么郑大人全家都死去,但她知道在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人心不安之时,贤王公开为郑大人抱不平,人心所向,一时,贤王很是风光无限。 再后来,二皇子慕枫揭露郑大人的罪行,贤王为郑大人出头的表现就成了一个笑话,贤王威信大受打击。在这之后,贤王很是消沉一段时间。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认为是受害贤良的郑大人,竟与他国往来密切,不少屡败屡战的坚韧战绩都是他放水的结果。 这场政治之争中有利用,有人情的纠缠,有时间点的谋划,有利益的纠缠,也有黄雀独占枝头。 一场争斗,明面上毁了郑大人,打压了贤王,捧红了二皇子慕枫。 不过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伊人看着从药铺出来的小怡,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她有预感,有愧疚感的小怡会是她最好的帮手。 “伊人小姐。”一出药铺门,小怡就见到失踪大半个月的二小姐,惊讶的叫出声。 一是为伊人一出现,二是为伊人似乎在等她。 伊人抬手摸着头上的簪子,那簪子一看就很廉价,明显与伊人的气质服饰不搭。 “我新买的簪子,好看么?不如我们谈谈?”伊人向酒楼走去,完全不在意是否有人跟来。 小怡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言,片刻后似乎做出什么决定,缓慢而坚定的跟上。 有的人有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哪怕再渺小,为了守护,也会变的很坚强。家人就是小怡想要守护的存在。 酒楼。 等伊人点的茶水点心都摆在桌子上,她才不急不缓的说:“我什么都没说,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关键在能不能有机会改过不是么?” 伊人看小怡看向她带着的簪子,一脸不信的样子,解释道:“簪子是我买来的。” “我需要做什么?”小怡握紧手中的药,似乎这些药可以缓解她的紧张。她相信没有什么恩惠是凭白得来的,正如她得到的钱,也有付出。 “我想知道是谁给你那么多钱,那个人又让你做什么事。”伊人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关注,就是因为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个猜想。 小怡并不说话,收人钱财,尤其是不义之财,任谁都会对此闭口不言。 伊人略一思索就明白小怡为什么不说。她只能设法套出话来。 “孙氏的病是治好了。”伊人神色严肃,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插小怡心脏。 “可她治病的钱是用别人的牺牲换来的。如果你死了可以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的性命,你愿意么?如果用你的后半生的生命可以换你娘亲多活一年,你愿意么?” 伊人看出小怡的犹豫。事实上会犹豫很正常。 “你在犹豫什么?出于孝道你应该愿意才是,她是生养你这么多年的娘亲,为你付出自己的青春,同样的事如果换作是你娘亲,她一定会愿意牺牲自己换你多活一年,你身为人子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
小怡的神色有些挣扎。 “可是你更年轻,你的未来不止一年,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梦想,用一个更年轻更鲜活的生命去换另一个人病痛缠身的一年岁月,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所以你在犹豫,你在衡量。” 道德和医学伦理一向是值得深思的问题,伊人问的问题她自己都回答不出。 “亲人之间的付出仍有许多道德和伦理的考量,你又有什么资格为自己的事肆意伤害他人,改变他人的命运?如果你娘亲知道你为她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内心难安?” “我很愧疚……。” “愧疚有用么?你的愧疚可以做什么?”伊人对小怡的话很不屑,她说愧疚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就好像只要心里难过,就可以抹去她的罪行一样。 沉默在蔓延。 “二小姐说话真是不留情面。”小怡颇有些恼羞成怒后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我只是找到你的关键而已。”伊人回答的模棱两可,小怡并不明白伊人的意思。 所谓关键,就是人心中的按钮,是切入点,是对人心的了解。 “可惜,我已经给姨娘下了慢性毒药,这药会让她生产困难,等时间长了孩子会自己流掉,以后姨娘也不会再有孩子,即使现在停止用药,也不会有多少改善。”小怡的脸上愧疚和决绝不住交织。 小怡说出的话让伊人心惊,她知道用的是这么残忍的药,还给一直对她那么好的主子用药,人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存在真的就可以变的真的可怕么? “你可真残忍。”伊人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后怕,还好她没有把小怡的事告诉她的家人,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小怡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是为了守护娘亲。”小怡大声吼出来。 当人突然产生激烈的情绪,急于向他人证明自己是对的是有苦衷的,希望得到原谅或认可时,可能是过于在意,也可能是心虚。 “赦免令,挡箭牌,借口。” 伊人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小怡不得不做的理由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个笑话,对于娇姨娘来说,这理由和她有什么关系么? 小怡神色僵硬。 “我需要做什么?”小怡长长叹一口气,娇姨娘总说她很傻,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她的确很傻。别看她现在装的很精明的样子,事实上她完全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要揪着她,揪着这件事不放。 伊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锦囊。 “看完后不论你是否同意,都烧掉它。”伊人嘱咐道。 “听孙小然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点心,慢慢享用,算我请的。”伊人说完放下银子后离开。 她前世未曾谋面的弟弟或meimei,今生,做jiejie的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还望你可以安然出生。 孙小怡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伊人退掉客房回到商府别院。 忆苦曾给过她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三种东西,票据, 银制耳环和休书。票据的事伊人自己查不出来,银制耳环她也猜不出有什么用,只有休书可以给她一个提示。 一个月的期限即将到来,伊人开始收拾行李,想了想,把盒子也带上。雇辆马车,花了四天的时间到达叶家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