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下）
一大早起床，陈博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十天的时间，特战团虎牙小组十名成员在两名情报部人员带领下来到福建霞浦县，在一家小旅店中悄然住下。 陈博想起临出发前魏连山找他单独谈话，出了政委办公室之后浑身冷汗淋淋，魏连山的话不停在他脑海中旋绕。 “你小子就是只耗子，落到地上就四爪乱挠。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十多天时间夜里你偷溜到团部三楼四次，每次大约五分钟左右，告诉你，这些我都记录在案！这事团长还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早把你小子给捋了！这次任务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要是完不成他们交待的任务，你也别回来了，回廉州老家种地吧……” 原本为击败其他小组取得任务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此时的陈博感觉肩膀上被泰山压住一般。 什么任务？ 没人告诉他。 要去哪里？ 还是没人告诉他。 作为一名军人，服从纪律是铁打的信条，没人说也没人问。 卢野听到陈博的打嚏声，醒过神来问道：“怎么，受凉了？” 陈博苦笑一声：“要是受凉就好了，估计政委又在嘀咕我了！” 卢野不以为然地道：“怕他个毛，就算不能完成任务，胡玉家那么有钱，总不至于穷死你小子。” 陈博正待回话，情报部人员走到门外叫道：“阿博、卢六子，到后院去！”陈博答应一声，卢野悄声骂道，“叫我一声阿爷会死啊，老子又不是排名老六，真他娘地别扭！” 穿着一身长袍、头顶瓜皮小帽、夹着假辫子的方靖从窗户里伸过脑袋来，嘿笑道：“人家叫你小六还不好？这说明你家里有钱有势娘们多啊！” “滚你娘犊子地——”卢野扔过一只枕头，嘻嘻哈哈地穿上便装。 后院被临时包下来，十名特种兵仍旧摆着军列式站在一起，一名中年情报人员摆摆手道：“你们现在的身份都是老百姓，不要那么严肃，先都找地坐吧！” 待众人坐定，那名情报人员道：“今天有些事情必须在这里交代清楚。我先介绍一下，我叫范守亮，上尉军衔，我的同事名叫陆庭石，中尉军衔，这次的主要任务由我和庭石带领大家完成，今天下午我们将要从这里乘船赶到上海，然后一路北上。” 耐不住性子的卢野叫道：“上尉，咱们是去京师吗？” 范守亮面无表情地道：“到了地点自然会知晓，因为是便装前行，所以武器和其他装备会通过其他途径跟进，另外，我们还要等下其他伙伴。” 陈博等人张开嘴巴，却没将问题说出来，他们似乎想要说的是：到底什么任务，凭咱们十个顶尖特种兵还不能完成？ 范守亮笑道：“这点倒不需要隐瞒，二帅从他手下挑了五人和我们一起行动，至于具体任务，需要到达目的地之后才能分配下来。”范守亮交待了一些其他事情之后，让陈博等人回房。 一直没有开口的陆庭石年龄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始终保持一副严肃的面孔，目送众人离去后悄声道：“亮哥，听说特种兵是自强军的刀尖，怎么我感觉这些家伙都沉不住气？” 范守亮苦笑一声：“若不是黑豹全部给部长放出去抓狗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没事，北面还有咱们十来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吱——我这心里老是有些犯嘀咕。” “哈，石头，你还说他们沉不住气，你还不也一样？别小瞧任何人，这可是大帅亲口给咱们说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连那个野驴都猜出咱们的去向，你说他们能弱到哪去？” …… 中饭之后，范守亮带领众人直奔码头，乘坐一艘渔船向停在外海等候的一艘英籍邮轮划去。在渔船上范守亮告知众人，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没有从福州直接登船，事先在船上包下了三个房间，各人注意保密，听指挥少说话。 而在邮轮的底舱内，一股熏人的怪味令人坐卧不安。黑白二蟹懊恼不已，仍旧一身白衫的施玉麟愤愤地骂道：“这是谁安排的，叫人怎么住？”盛留明附和道，“就是，要知道住这里，打死我也不来啊！” 一旁的书生危襟正坐，史正志埋头数蚂蚁，另外一人是张桂司令部侦察营营长华同海，三个人中也只有书生能教训二人几句，书生面带微笑道：“不就一天时间嘛，到了上海就好办啦，若不然，二位兄弟该怎么办？回去？二帅现在不在家，你们跟夫人说说，应该没事。” “唉——”施玉麟叹气道，“书生哥，你就别来埋汰我了。我不是抱怨，当了两年多的兵，难道我是以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青皮？只是这个味道我受不了。” 舱门传来敲门声，书生忙摆摆手，起身前去开门，敲门的正是陆庭石。 书生拱手道：“不知先生所为何事？” 陆庭石面无表情地看向书生，轻声道：“听说北面缺把火，小的奉大掌柜之名前往兜售火柴，可惜船上没有伙伴，不知先生这里可有铺位？” 暗号对上了，书生心头暗喜，忙道：“唉，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在下正想着前去北方开火柴铺，若是兄弟有意，尽管来合伙无妨！” 二人同时点点头，陆庭石步入船舱，关上房门自我介绍一番，先交代众人休息，夜间十一点会在船舱中开会。 被怪味熏得昏昏沉沉的黑白二蟹久久未能合眼，待书生在其耳边轻声叫唤，急忙睁开朦胧的双眼，这才看道舱中围了十余人。 二人起床坐到人群中，范守亮将舱门反锁，道：“我们一共十七人，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咱们要分头行动。抵达上海后，我和庭石各带一组，一组继续乘海轮，一路走运河，在天津府武家布店会合。” “所有人都要记住，每个人都可能随时成为联络员，一定要记住接头暗号，开头的接头暗语是‘老板，火柴要不要’、‘多少钱一盒？’‘刘家银子，有价无市’、‘那要看京师有没有’、‘豹哥说有那就有’。任何一字都不能遗漏……” 范守亮交待完成，突然发现现场的气氛有些反常，仔细看去：陈博、卢野、方靖和黑白二蟹正在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 书生悄声问道：“玉麟老弟，怎么了？” 施玉麟没好气地道：“上次在广州，就是和他们三个混蛋。” 卢野反骂道：“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盛留明叫道：“娘的，是不是仗着人多势众发，老子怕你不成？” 方靖帮腔道：“去，老子单挑你全家！”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同时暴起两声怒喝：“够了！”众人看去，却是范守亮和陈博一同发声。 陈博向范守亮敬礼道：“上尉，我和二帅手下的人有些私人恩怨，但公是公私是私，要想把这次任务完成，我想今天晚上必须把问题解决掉。” 范守亮倒吸一口冷气，看向陆庭石，陆庭石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范守亮看向施玉麟问道：“罢了，你怎么说？” 施玉麟咬牙切齿地道：“好，就照他说的办，过了今晚，我保证不谈私事！” “那随你们了，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的承诺，否则到时候即便二帅发话，我还是要把你们两个混——扔到海里去！” 范守亮和陆庭石甩门而去，陈博对其他特战队员道：“你们也出去，这是我和他两人之间的事。”卢野正要说话，被陈博瞪视一眼，只得小声咕噜一句，跟着其他人离去。 同样，施玉麟也让其他人离去，十几个人站在底舱走道中，书生最后出来关上舱门，叹气道：“都是自家人，有啥事不好谈的，非要比拳头大？” 盛留明好奇地问道：“书生哥，二叔和那混球动手了？” 卢野等人正待开口反骂，书生随手拍了盛留明的脑袋，笑骂道：“你忘了二帅怎么训你的？拳头是对着敌人的，不是对着自家兄弟的，怎么，是不是二帅教训的还不过瘾？” 一提到张桂，盛留明浑身打个哆嗦，摸摸脑袋，似乎有些豁然开朗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虎牙小组副组长张刘安笑道：“书生说的好，都是自家兄弟嘛，没啥解不开的仇——” 盛留明冷声道：“那小子抢了我二叔的女人！” 卢野叫道：“少扯淡，胡玉喜欢的是陈博，你二叔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有屁用！” “你——” 盛留明瞪着卢野，还没说出下文，舱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无不张大了嘴巴：原本皎白如玉的施玉顶着一对熊猫眼，面庞发肿，气鼓鼓地坐在床铺上，陈博却无任何受伤之处，也没表现出任何兴奋之情，步出舱门时撂下一句话，“我那有上好的伤药，等下我让方靖送过来。” 书生等人急忙冲到施玉麟身边，询问到底什么情况，为何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施玉麟嘴唇微抖，欲言又止，忽然忍不住流出两行老泪：“那个家伙，不讲规矩，太他妈无耻了！” 同时，卢野等人围着陈博在另一间船舱中，陈博惬意地舒展双臂躺在床上道：“名满琼州的白螃蟹也是个傻子，我问他说文斗还是武斗，他说文斗更快些，说好一人打三拳，又没说不许躲的，结果石头剪刀布我赢了所以我先打，然后他再动手……” 送过伤药回来的方靖进门便喊：“组长，那小子还在骂你呢！” 陈博笑道：“骂我什么？” 方靖嘿嘿地道：“他说****大爷——” 卢野哈哈大笑道：“陈博家我去过，他大爷在家里种地，身体可健壮着呢，他要是真有那心思我给他指条明路，路费我出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方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不知是真冷还是假冷，随口说道：“野驴你别说了，你这一说我都能想到那是个什么情况。烈日炎炎之下，组长的大爷拿着个锄头，汗津津地锄一下草，再汗津津地日一下……太他妈刺激了！” “畜牲！” 浑身长满鸡皮疙瘩的其他人纷纷扔过枕头、板凳之物，砸得方靖满屋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