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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迟到的镇南关

    广西,镇南关。

    镇南关自汉朝有之,修筑于南疆群山环抱之中,地势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青铜色石砖砌成的城墙两侧,古木参天,常年苍翠,城墙掩映在青绿丛中。岁月摧残出它的沧桑,但这座古老的关隘依旧屹立一方,如同怒目金刚,守护着身后的国土。时间痕迹留下的青苔上斑斑驳驳的散落着无数黑色的印迹,诉说这个无法宁静的岁月。

    光绪十一年正月二十,法国军队一千二百余人突袭镇南关,清兵守将壮烈殉国,后因兵力不足和补给困难,法军撤退至越南凉山、同登两地扎营休整待援,撤退时损毁关隘,留下一块侮辱国人的木牌,木牌上用汉字写道: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

    因广西巡抚潘鼎新的惧战畏死,不战自溃,被清廷撤职查办,由刘长佑接替。张之洞急调告老还乡的原广西提督冯子材到镇南关督办军务,鹤发老将欣然受命,树旗招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组建十八个营,约九千人军队,名为“萃军”。

    冯子材率兵抵达镇南关后看到法国人留下的木牌义愤填膺,挥刀劈去木牌,命人竖起一块新木牌,牌上写道:我们将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

    根据当前敌情和镇南关周围的地形条件,冯子材经过反复勘察,选定关前隘(今隘口南)为预设战场。冯子材命令部队在关前隘筑起一道长三里长、两米多高、宽一米多的土石长墙,横跨东西两岭之间,墙外挖掘一米多深的堑壕,东西岭上修筑堡垒数座,从而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山地防御体系。忧心忧国的老将军深知洋鬼子火器的犀利,向张之洞建议集两广悍勇与法兰西人决战,以保边境长治久安。

    凉山,法军司令部。

    法军司令尼格里正在训斥后勤中队威狄埃上尉,因为后续的援军部队预计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才能抵达,面对垂涎欲滴的镇南关,尼格里心急火燎地叫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法国的货轮比塞纳河的乌龟跑的还慢吗?”

    威狄埃被瞪眼吹须的尼格里吓退数步,小心翼翼地道:“报告司令官阁下,现在苏伊士运河无法通过大吨位船只,我们的货轮只能绕过好望角,所以——”

    “砰”,尼格里猛拍桌面,骂道:“爱得安那个混蛋,除了会搂钱还会干什么?威狄埃,你告诉我,现在我军的后勤保障能不能支持一个星期的战斗?”

    未待威狄埃回话,参谋长迪舍纳知道尼格里试图不等待后援便贸然进攻,连忙劝道:“司令官阁下,现在苏伊士运河无法通航,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中国人并非是非洲土著那样不堪一击。”

    尼格里不耐烦地道:“上次我们还不是轻松拿下了镇南关?清国的军队就是猴子的代名词,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迪舍纳严肃地道:“阁下,请别忘记刘永福这个人,安业上校也是因为轻敌,才导致我军的损失。根据我们的情报,清国的两广总督调了一名叫冯子材的老将镇守这里,和刘永福所部会合,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再次占领镇南关。”

    尼格里透过窗户向北方看去,想要努力在绵延蜿蜒的群山中找到镇南关的踪影,不甘地叹息道:“让越南皇帝送粮食和药品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真不知道法国要它来干嘛,除了猴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距离本土又那么远!迪舍纳,你再发电报催一下那些乌龟,我回住地了。”

    “是!”迪舍纳目送尼格里离去,嘲笑道,“还说到处都是猴子,自己还不是迷恋那只越南母猴子?”摇摇头步入电报室。

    ……

    在刘摩的零星记忆中,中法战争应该是在春节左右爆发,后收到太阳公司欧洲分公司的电报,法国后续援助军队因为苏伊士运河被堵塞的缘故,比原定计划推迟了两个月,这个消息让刘摩仰天长笑,没想到自己穿越后改变历史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无意间产生的结果,看来世间的因果循环,都是在不经意间产生,自己这只来自外维空间的怪物已经悄然改变了世界的步伐。

    三月初二,刘摩接到在常驻广州的琼州总兵范庸成的军令,令其在三月三十日抵达镇南关听调。刘摩计算路程,决定三月初六出发,这样可以提前数日到达,有时间休整部队。

    从胡庆余堂调来的药品分发到每个战士,有止血化瘀的紫雪丹、防高温中暑水土不服的人丹和驱蚊蝇的樟脂丸等等,所有的后勤保障能利用的全部调动起来。

    三月初六这天,琼州港外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声鼎沸,船帆遮天,两千八百余名斗志军战士从这里登船过海,前往雷州由陆路向镇南关进发。

    码头上士兵们和自己的家人窃窃私语,或是嘱托家事,或是叮咛密语,或是切切保重,众生形态,难以掩却伤别之痛和赴战之兴的真情流露。

    刘松龄与刘夫人、施玉晴等人到码头上送别,刘摩将满眼泪水的施玉晴小手拉住,对着父母道:“爹爹,娘亲,玉晴就交给你们了,她还小,有些事情你们迁就一些。”

    刘松龄原本对儿媳妇还有些意见,四个多月的时间肚皮竟还没有动静,心底有气但又要板着一副家长老者的面孔,此时刘摩要到前方杀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刘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刘松龄酸着鼻子道:“摩儿,到了前方为国效力,不要冲锋在前,若是战事危急,当急流勇退,为父一定会为你周全。”

    刘摩想笑着安慰父母几句,却又笑不出来,缓缓地舒口闷气道:“爹,娘亲,你们放心,孩儿福大命大,在洋鬼子的地盘上呆了七八年还不是好好的,洋鬼子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我再出去游学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夫人抽泣着道:“摩儿,你打小就身子骨弱,到了那里自己多多注意,实在不行让娘陪着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啊?刘摩大吃一惊,慌忙道:“娘,这怎么行!哪有将军上阵还把老娘带着的?那还不是让其他人笑掉了大牙!不行不行,你放心,我到了前方一定每隔三五天就写封信回来。”

    刘松龄还待言语,刘摩道:“爹,这里风大,你先和娘亲、玉晴都回去吧,要是娘伤了身子,我怎么在前方安心打仗?”

    刘松龄看着刘摩日臻成熟的坚定,心中踏实了一些,劝慰刘夫人道:“夫人,咱们听摩儿的,咱们湘人子弟在大清的地面上威名赫赫,想当年——”

    刘夫人打断道:“别想当年了,你那时候在文正公手底下当差,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往家跑。”

    刘松龄被刘夫人抢白,面上忽红忽白,边上的赵师爷掩嘴偷笑,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赵师爷急忙将目光投向他处。刘松龄正要带着刘夫人离去,赵师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刘摩道:“小刘大人,我与广西提督苏元春是同乡发小,此信你可转交与苏军门,若是在前方有何难处,尽可与苏军门说。还有,在下知道小刘大人不愿下跪,你在前方拜见上官自保家门时,一定要在头衔之前加上御赐黄马褂,这样没人会责难与你。”

    刘摩接过信件,连声称谢,向家人摆摆手,登上帆船大声叫道:“出发!”

    ……

    斗志军从雷州府徐闻港登岸,横跨雷州半岛,过了廉州府时遭遇暴雨,不得不驻地休整两日,暴雨过后再行出发。

    暴雨过后的道路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能带两斤泥,大大拖累了部队的行军速度,炮兵的行营炮和辎重营的牛车更是如同龟行,无法跟上步伐,刘摩情急之下令二营、炮兵连、辎重连和工兵连缓行,自己带着一营和侦察队轻装简行,向镇南关急行军。

    三月二十四,刘摩终于抵达镇南关北,这比范庸成所要求的提前了六天。当刘摩喘息如牛地前往关城中的中军衙门报道时,他发现守在门外的兵勇对其刺鼻冷哼,只是漠不关心地说了句候着,心中大为不解,莫非冯子材不是传说中的沉稳干练、肝胆照人。

    刘摩在门外来回踱步,守了近半个时辰才得到面见的许可,心底大为恼火,什么狗屁的爱国英雄前辈楷模,给老子摆什么官架子。

    鹤发银须的冯子材端坐在大堂中,一双如同利箭般的眼眸看向从外面进来的刘摩,心底暗暗鄙视,这个饭桶少爷,走路竟没有丝毫力气,软绵绵的如同生了大病一般,难道方耀那个老家伙在信中夸赞此人,就是因为他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冯子材哪里知道,刘摩已经急行军一百二十余里,在途中只吃了一些干粮,又在衙门外守候了半个时辰,疲倦不堪,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冯子材喝问道:“来者何人?”

    刘摩强撑住疲惫的身心,定住心神拱手道:“卑职御赐黄马褂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率琼州协练营前来支援老将军。”

    冯子材冷笑道:“军中将令如山,若有违背者当重罚,你可知否?”

    刘摩猛一愣神,心底诧异冯子材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不卑不亢地道:“卑职明白。”

    冯子材喝道:“明白就好!来人呐,将此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