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寿仪
刘摩忽然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从美国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转瞬即逝,除了占了座东方港,其他好像没做成什么大事,不行啊!要与时间赛跑喽! 刘摩从东方港回到琼州府,唐绍仪一家人已经全部到达琼山,被刘松龄派人安置了下来,刘摩大喜过望,备下一大堆礼物探视唐绍仪家人,吓得唐父大惊失色,在大清的地面上头一次听说上级给下级送礼,刘摩与唐绍仪哈哈大笑。 东方港水匪归顺朝廷一事已经被刘松龄上报省城,据说刘大人为了这份条陈颇费周折,若是写刘摩王八之气大发,众水匪便叩头求饶,似是有些过了;若是写刘摩身先士卒,攻陷水寨,这又有些不妥,眼下法国人正在大量屯兵,若是巡抚等人在这里下点绊子,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指不定会被送上战场,那麻烦就大了!刘松龄愁眉不解,找来衙门的所有文书文案商议,一名文书出了个主意:时值秋瘟,水匪病死无数,被小刘大人获悉后,不费吹灰之力挥兵攻下。这样既保全了刘摩的功劳,又说明了刘摩的能力,刘松龄连声赞好,随即赏了这文书十两银子。 刘摩早已为唐绍仪准备好了住所,是靠近宣抚司衙门的一座院子,安顿好唐绍仪家人之后,刘摩将唐绍仪带到家中议事,还有刘松龄、夏欧生、郑扬等人。 议事的主题有两个:兴商、招人。 兴商,就是兴贸易办工厂。首先是电报局,要在东方港和琼州各设一处,方便联系;第二,在琼州府开办贸易行,将琼州的土特产想办法卖出去,引进西方国家的优良籽种;第三,在琼州推广蚕桑养殖,原本在宋末,琼州便有养蚕记录,但因琼州多雨水,采桑不便,久而久之无人问津,每年只有少许的农民养蚕,产量十分稀少,刘摩决定先在琼州附近建立一个大型蚕桑养殖基地,集中管理集中采桑,若是取得效果后便向全府推广;第四,聘请外国人到琼州勘测矿藏,刘摩在琼州地图上划出两个小圈,他记得这里确实有煤田,还要想办法把特斯拉的研究室搬到琼州来,在南陵江上修建水力发电厂,只待水力发电开始供电之后,琼州的发展就能进入正式轨道。 招人,主要召集外府的青壮劳力到琼州来。琼州的人口密度太低了,若是大搞工业贸易,这点家底远远不够。对于这个时代的小农即安的思想,刘摩心里有些打不到底,记得中国第一条铁路修筑通车后,沿线的百姓纷纷叫嚷这是怪物,扔砖头的、砸铁轨的、吓得四散而逃的,成为洋人的一个笑柄,还不知道自己兴办工业能否吸引到劳力。 刘松龄对儿子的规划大表赞同,当刘摩说出难题时,刘松龄捻须沉吟道:“琼州偏于一隅,百姓多安生固本,若是摩儿打算兴办洋务,爹爹不妨给你开些介绍信,你派人到江西、湖南等地区招人,如何?” 刘摩问道:“哪里的人好招吗?” 刘松龄笑道:“当年长毛闹事,江西、湖南等省愚民多有附和,后来这些地方光复之后,杀的杀、关的关、逃的逃,几近千里无人烟,最近些年才稍微好些,但多是无家可归者,在地方上也多有滋事扰乱治安,若是我琼州兴办洋务,每月给些温饱的薪金,应当能招到不少人。不知摩儿需要多少?” “这自然是越多越好!我还打算组建新军。” “新军?”刘松龄倒吸一口冷气,“这组军一事可非同儿戏,摩儿是如何打算的?” 刘摩说出心底的打算:琼州现有协练九百二十一名,其中一多半是不堪沙场的花甲之人,刘摩笑称协练营如同敬老院,军械亦是不堪使用。刘摩决定将协练营的人员就地屯田,重新招募兵勇,已经派人联系在香港的盛宣怀,想办法搞一些新式武器。 刘松龄道:“编练新军也无大碍,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饷如何解决?” 刘摩摆摆手道:“这些爹爹尽管放心,根据现在的军饷供给,我至少可以养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刘松龄心头一惊,这小子怕是要造反!还好边上众人皆是心腹,他瞪视刘摩道:“你现在身为上官,当注意些礼节!就算你又这么多银子,养这样多的人干吗?简直是胡扯!最多你的协练营满编,不许超编,否则那是违了国制!” 刘摩嘿嘿笑道:“爹爹你尽管放宽心,孩儿谨记便是。我听说总督张大人在广州办的枪炮所填进去近五十万两银子仍不敷使用,至今未能生产,我想能否将这些机器买下来搬到琼州,爹爹你说如何?” 刘松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方才说道:“这张大人办的洋务,我们怎么好方便插手?我听说那些都是聘请了德意志人做的技工,每个月花得银子海了去,若是你想办枪械所,我看还是想别的办法吧!不然也会薄了张大人的面皮,你叫为父日后如何在广东呆下去?” 买个机器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刘摩哀叹一声,又道:“我现在打算和绍仪前往香港采办机器设备,与洋人洽谈业务,等我回来之后再作打算吧!琼州的兵太怂,我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一些。” 刘松龄道:“你现在不能走,过些天我要带你去广州拜会两广总督张大人。” 刘摩问道:“有什么大事情?” “十月初六是张大人的母亲七十寿辰,你与我前去祝寿。” “祝寿?”刘摩眼珠子转转,这也倒是个好机会,去见识见识这位闻名遐迩的张之洞张大人。当下派夏欧生随同唐绍仪前往香港,联系欧美商人,查询物价,自己只待寿辰过后便会去香港与他们会合。 …… 光绪十年十月初六,刘摩陪同刘松龄来到广州府。此时的广州府贸易繁盛,人员往来繁杂,各色各样的人物穿梭在街上,一名醉倒的洋人趴到刘松龄所乘的轿子边上,正待呕吐,被刘摩一个巴掌扇到一边,刘摩怒声喝道:“Shit!”那洋人忙不迭地连说Sorry,连滚带爬地逃去,旁观百姓纷纷鼓掌,刘摩抱抱拳,刘松龄将头伸出轿外,对刘摩嘱咐勿在省城闹事,刘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此时将近晌午,秋日高照,众人终于赶到了总督府。总督府门楣高大,铜钉朱漆,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旁边分列着两座威武的石狮。数名身穿新装的家丁守在门前,个个喜气洋洋。府院中已是人声鼎沸。 刘摩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弟,本官琼州宣抚使刘摩陪家父广州通商使刘松龄前来给张老夫人拜寿,这是寿仪。”身后的家人递过一张礼单,刘摩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敲门砖笑道,“这点银子请哥几个去喝茶。” 为首的家丁收过银票,对寿仪看也不看一眼,低声道:“刘大人,不是兄弟们没有安排,今天客人来的实在太多,院中已经没了座位,还请大人见谅。” 看来老太婆过生日比奥斯卡颁奖还要热闹啊!刘摩抬眼看向院内,果然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一些身穿三品官袍的人都在外围站着,看来两广的官员来了不少。刘摩摇摇头道:“那也只有如此,我们也进去站着吧!” 刘摩走回轿边对刘松龄说声,刘松龄苦笑道:“两广的官员多如牛毛,罢了,站着就站着吧!好歹我们爷俩来过了。” ********缓步踏入张府,行至门亭处,看着司仪身后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寿仪,刘摩莞尔一笑,从家人手中要过礼单递给司仪。 司仪看向********,一个从三品一个正五品,除了多瞟一眼刘松龄之外,对刘摩几乎视而不见,司仪高声唱道:“广东通商使刘松龄携子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前来恭贺老夫人古稀寿辰,贺寿桃一副、寿面一担,琼州白玉观音像一尊,山水一幅,祝老夫人子孙满堂,寿比南山!”司仪唱完之后道,“二位,请到里面歇息。”
“多谢多谢!” 父子二人步入院中,众官员皆在观赏张之洞从安徽请来的戏班表演的《挑滑车》,现场热闹声如潮,不停叫好。刘松龄捡个僻静的走廊处坐到栏杆上,刘摩陪在一旁看向府院。 整个院子显现出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倒也是一处理想的住所。 刘松龄歇了一阵道:“摩儿,你说你画的那幅画真的能行?” 刘摩笑道:“爹爹尽管放心,摩儿心里有数。你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好好歇歇脚。” 刘松龄点点头,坐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一出戏罢了,众人轰然叫好,刘松龄被惊起,拉住正在四处张望的刘摩道:“摩儿,我带你去认识些为父的同僚,你要行子侄礼!”“孩儿记住了。” 刘松龄带着刘摩走上前去招呼道:“景云兄,别来无恙啊!”一名中年官员转过头来,大笑道,“寿年兄,你迟到喽!”刘松龄忙道,“路途遥远,恕罪恕罪!”当下带着刘摩前去与众人行礼,这个世伯那个世叔,刘摩一一行礼。众人皆夸刘松龄养了个好儿子,刘松龄禁不住得意非凡。 一名二十露头的年轻人走到戏台中央,大声道:“诸位,香帅一向受天下儒生尊崇,号‘儒林风范’,今日借老夫人寿辰,诸位大人皆有书画寿礼,香帅提议,现场展示,还请诸位一一评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为兴致,各位可好?” 谁不敢叫好?就连屋檐上的老猫都跟着起哄。刘摩笑道:“爹爹,好戏就要来了。”刘松龄郑重地点点头。刘摩又问道,“爹爹,台上这个年轻人是谁?”早年听说过辜鸿铭担任张之洞的幕僚多年,莫非这个年轻人士辜鸿铭?又好像与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辜鸿铭照片不太一致。 刘松龄眯眼看了一阵,道:“好像是个叫杨深秀的,对了,就是王师傅的弟子,是山西人,现在张府中与张大人的公子陪读,据说文采很是了得。” 杨深秀?王闿运的弟子?怎么有些耳熟呢?啊——想起来了,杨深秀是被袁世凯临死前大骂的杨度的师兄,戊戌六君子之一!刘摩激动地双眼冒光,连连搓手,这些都是一心向上的热血男儿,自己正大力需要啊!不由得暗自懊恼,难怪王闿运那个老头是那么豁达,原来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革-命派,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离开琼州啊! 杨深秀对着盯向自己的刘摩视若不见,指挥些家人将众官员送上来的贺寿书画挂在戏台和走廊中,与众人一起品头论足。看着这些一个个挤得汗流浃背冒充专家的官员,刘摩阵阵苦笑,如此年月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摇头晃脑大谈风月,尽他娘地扯淡。 “松鹤延寿、福海无边,此书墨法淳厚、苍劲透背,咦,居然是刘坤一大人手书!此书当属今日第一!” “唔——看看这幅画,笔墨盎然、下笔入神。飘渺峰中现祥云,凌霄天上散福星,画不错,字也不错,对子也倒是工整。” “咱们再看看这幅字,庆祝三多琼筵显爵、祥开七秩玉杖扶鸠,佳句!” …… 众人慢慢凑到一副山水画前,驻足观看。此画甚是简单,一片茫茫的大海,中间有一处海岛,岛边的悬崖上刻着三个大字:香公岛。画中题跋写道:国之柱石,南海香公,琼州刘牧平。 众人看向这幅画,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不停咂嘴,鬼知道这个香公岛到底有没有,却又不敢评论,此人拍马的独门功夫还需吾等多多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