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休得无礼
朱祁铭叫上百名护卫,与唐戟一道策马奔至铳声响起的地方。这里位于那条南北向的狭长过道北端,东西两侧各建有一处壁垒,一百名火铳手守卫在此。透过雪幕往北望去,约二十丈开外,雪地上隐约可见数道蹄印。 一名百户装束的人从东侧壁垒中跑了出来,“越王殿下,唐指挥使,方才有数骑人马朝这边疾驰,行迹可疑,小的们阻止不及,便开了火。” 数骑人马?数骑人马就值得放铳?朱祁铭不禁皱了皱眉头。 唐戟喝道:“未查明来人身份就胡乱放铳,万一误伤了路人如何是好?你的脑袋被驴踢了么!” “来人骑马的姿势像极了鞑贼,属下不敢大意,就下令朝天放铳,请唐指挥使详查。”那名百户分辩道。 唐戟举目北望,“人呢?为何不截住他们!”马鞭一甩,“啪”的一声,尖厉的鞭声掠过那百户的耳际,“吩咐过多次了,你们的反应为何还是如此迟钝!” 百户面色一凛,使劲挺直脊梁,“他们一闻铳响就调转了马头,马速实在是太快了,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属下正想命人告知弓兵、刀兵追击,殿下和指挥使大人就来到了这里。” “你” “罢了。”朱祁铭打断了唐戟的话,“若真是鞑贼,他们竟能避开哨探的耳目潜行至此,此事万分蹊跷!让石峰、王烈各领一营骑兵,唐指挥使腾出手来,除整训那两千人外,时常营寨四周的防备情形,以备不虞。” “是。” 朱祁铭就想策马回还,忽闻远处飘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丑王,咱们又见面了,咯咯咯” 绰罗斯·赛罕?你这个妖女!朱祁铭脑中立马浮起回京途中遭她暗算的情景,一时间直气得咬牙切齿。 “你的事我都知道,你不是想追查当年遇刺被掳的往事么?我知道呀!何必找别人?只要你肯听话,我一高兴没准会把秘密全都告诉你。要想见我,此刻便来,错过了这次机会,哼,你我只能在梦里相见了!哦,听好喽,只准你一人前来。” 那些火铳手全都从壁垒中伸出头来,直直地望着朱祁铭出神。唐戟猛然挥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转对朱祁铭道:“殿下,像是那个绰罗斯·赛罕的声音,此女诡计多端,殿下万不可一人独往!” “丑王,你我真是有缘呀,不必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就能相逢,你说,这是不是咱们下一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惜,你却是胆小如鼠,害怕人家一个弱女子会吃了你不成?哼,再不来,我可要走了,让你浪迹天涯追我去!” 下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的下辈子还在数十年之后呢!上辈子、下辈子都分不清楚,也只有那个半吊子先生才能教出你这样神经错乱的学生!还有,你当你是谁呀,本王为何要天涯海角追你?朱祁铭暗中一个劲地腹诽着,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扯紧了马缰。 那些火铳手又露出头来,纷纷咧嘴窃笑,唐戟怒目一扫,霍地拔出长刀,吓得众人立马缩了头。 “区区数人而已,他们还不能把本王怎样。你们不必跟着!”丢下此语,朱祁铭策马北去。 “殿下”唐戟想要阻止,却已不及,只得点齐二十骑人马,冲朱祁铭远去的方向缓缓跟了上去。 离了赛罕本王也能查出当年遇刺被掳的诸多秘密,此刻却应邀前来寻找赛罕,不应该呀!朱祁铭暗自思忖着,他完全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就鬼使神差地追了来。 雪在无声地坠落,四周一片寂然,连风都静止了,只有急骤的啼声敲击着苍茫的大地。道旁掠过的树影像飞速漂移的幻象。 前方的啼声骤然而逝,一道清脆的笑声如沾染了雪原的野性,在密林深处响起,迷迷茫茫中,似有一双魅惑的眼睛映在某个虚无飘渺的地方,荡着淡淡的波光,若有若无的柔意掩住了野林的苍凉。 朱祁铭策马进入林间,密布的松柏和未名的灌木只给行人留下了堪堪容人侧身而过的狭小缝隙。他下了马,在狭小的缝隙间穿行片刻,忽见前方霍然开朗,几根挺拔的松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高耸的树冠和树干上尚未被雪藏的苔藓,诉说着岁月的悠长和沉淀的艰辛。在这几棵巨树间,一片旷地落满了飞雪,除此之外,寸物无陈,了无印记。 他仰头上视,头顶上却是飞雪的舞场,只有轻盈的雪花在展现丰姿,而天空与树冠都化作了迷蒙。 纷扬的雪花拂面而下,他蓦然一惊,一道惊悚的意念掠过脑海,就想纵身跳离这个迷幻如陷阱一般的地方,忽闻脚下传来一声异响,他的双脚瞬间被缚提离地面,双手本能地撑住地面,可隐藏的绳索似乎正等着这一刻,又是一声轻响,绳索紧紧缚住了他的手臂。
又是该死的“四脚捕”!朱祁铭暗恼,人被同一种工具暗算两次,这的确不是什么体面的经历。 但见半空中白衣飘飘,那道身影像一朵大型雪花,透着野性的妩媚。朱祁铭明知来者不善,但他还是不想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定在那里静候人影的临近。 “咯咯咯你这一生恐怕都离不开四脚捕了!”温热的气息拂及后颈,紧接着两只手抓住了他露出铠甲之外的衣领,“让我仔细看看,看你变成了怎样的怪兽。” 脑袋被强行扳了过来,他的目光顿时触及到了一双透着三分妖冶的目光,“啊!”那双目光突然一滞,“你这个样子哼,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拜托你,斗篷男,快把这个一脑子浆糊的学生收走吧,免得她污了我美轮美奂的中华语言!朱祁铭不想再抱怨斗篷男误人子弟了,他只想哀叹,眼前的赛罕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赛罕嘴上嫌弃着,一只手却乘机缓缓拂过朱祁铭的脸颊。 非礼呀!朱祁铭原以为自己会做剧烈的抗拒,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一动未动,岂止是未作抗拒,心里分明还留有几分受用的滋味。于是,脑中闪过一道关于背叛的愧疚感。 “我不是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了么?绝对不是有意如此!”他暗中自我安慰道。 感觉赛罕的手指在缓缓下移 什么?你敢解本王的裤带!朱祁铭察觉到赛罕的双手移到了自己的腰间,脑中有个别扭的声音在轻呼:不要啊! “咯咯咯这肯定就是那柄宝剑!” 朱祁铭蓦然神醒,催动身体下坠,而后猛然一弹,就见半空中人影一闪,绳索瞬间断成数截,森然剑气伴着两道凌厉的目光直指赛罕的脖颈。 妖女,不给你一点眼色瞧瞧,你岂能知道马王爷长着几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