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黄雀在后
白朗一路逃回母猪峡，这个地方地势险峻，一道山崖将前后山分成两个世界，只有一条窄窄的通路。 白朗之所以能够横行豫西，既是因为人多势众、凶悍无比，也是因为他盘踞在如此一所天险，自从段芝贵抽调大军之后，河南腹地没有能够收拾得了他的人了。 白朗回到母猪峡召集手下商议敌情，此时的山寨中还有六千来兄弟，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聚义厅中五位头领，白朗居中而作，四人环坐左右，就有那个宋老年。 “大哥，怎么回事？看你闷闷不乐的，怎么了？秦椒红怎么没回来？”宋老年在一旁问道。 白朗叹息一声：“唉！是我无能啊，连累众家兄弟——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人，而是财政总长兼南方巡察使姓杨叫杨威，至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旁边一位睁一目眇一目的汉子说道：“大哥，怎么冒出来这么大个官儿？如果咱们把这个狗官擒住，别说换回一个秦椒红了，就是换他几十万大洋都没问题啊！” 旁边一个人反驳了：“白瞎子你净想美事儿，哪有那么容易？这次兵工厂突然冒出来的两千精兵我看就是这个姓杨的带来的，通过这一仗就能知道，姓杨的手底下有能人有大将啊！” “唉？我说王生歧，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怎么往外拐了？咱们以多打少还惨败而回，你有什么法子把姓杨的抓来？” 这几个人只有王生歧和白瞎子话最多，得得得一个劲儿拌嘴，但也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三人，白朗皱眉不语；宋老年眼珠乱转琢磨心事，他还是杨威亲封的副官呢，一个月六块大洋；另外一个人年岁比较大，看花白的胡子、刀刻的皱纹似乎有五六十的年纪，虽然身体单薄瘦小，但沉稳端正不怒自威。 白朗开口问道：“韩公，我这次去换人，姓杨的并没有为难我，而是说了一通莫明其妙的话，而且给了我五万大洋的银票，然后晚上我就轻松的逃出来了，一个守卫都没碰上，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老头点点头：“他这是故意放你走啊，必定有所图谋，你跟我说说他都说了哪些莫明其妙的话？” 白朗回忆了一下，将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韩公。 老头儿也是紧皱眉头琢磨半晌：“看来里边大有文章啊——我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有几点可以肯定，首先他是要利用你做什么事，用秦椒红做人质，你不听话就会杀了她；其次是他希望你扩充实力，给你五万大洋就是这个意思；最后我敢肯定，他接下来必定有后招。” “那韩公说我应该怎样应对？” 看来白朗非常信任这位军师，听了他的分析心急火燎的问道。 韩公冷冷一笑：“做大事者不可儿女情肠，大当家换人之举实属不智，我们不应受他的要挟，他手中也就几千人，咱们满可以和他们周旋一二。” “那秦椒红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做土匪的有几个不掉脑袋的？难道她还想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成？这是她的命！” 王生歧、白瞎子不争论了，他们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应该抛弃秦椒红，无论是从江湖义气还是从老大的感情来说，都不应该抛弃秦椒红；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讲，还是韩世昌韩公说的有理。 白朗脸色阴沉：“那还有其他的法子呢？” “其他？那只有乖乖的让姓杨的牵着鼻子走了。” 白朗起身背着手转了两圈：“从拉起柳子开始，大家就发誓同生共死，我自己不愿意抛弃任何一个弟兄，不是因为秦椒红是我师妹我就有所偏袒，好了，各位头领都表表态，我听大家的！” 白瞎子首先嚷嚷：“我跟着大哥走！大哥说上刀山我就上刀山，大哥说下火海我就下火海，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王生歧也说：“没错，我也跟着大哥走，大哥说怎么****就怎么干！” 剩下宋老年和韩世昌相互看看，还是宋老年先说：“我觉得吧，咱不能把路走绝喽，不妨派人跟姓杨的谈一谈，双方把条件摆一摆，未尝没有和解的可能啊！” “哼！官家和土匪有什么好谈的？难道他还封你个官儿不成？姓杨的是明摆了把咱们当枪使！我觉得不能这么怂包！就是死也得咬下他两块rou！”韩世昌咬牙切齿，“当官的都一个样！如今这天下，没一个好东西，我上山当土匪就是为了杀贪官除污吏，为我那老婆孩子报仇雪恨！” 白朗拍了拍韩世昌的肩膀：“韩公消消火，仇我给你报，只要我白朗还有一口起在，就不会饶了那帮王八蛋——但是我们现在实在不能跟姓杨的硬拼啊，恐怕到头来这几千兄弟一个都剩不下啊——” 韩世昌单膝跪地：“白老大重情重义，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而连累大家，我——听从大当家命令！” 白朗赶忙扶起他：“韩公赶快请起！你我兄弟没有高下之分，我受不起这个大礼。” 门外急急忙忙跑进一个手下，进来就喊：“老大！不好啦！巩县发兵已经到了山下了！” 五人惊的齐齐站起，白朗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说清楚点儿，多少人？什么方位？” 那人呼呼直喘：“老——老大！巩县方向开过来一支军队，看样子是正规北洋新军，人数虽然只有一千多，但光山炮就有十几门啊！我看他们个个新式步枪，还有几十挺轻重机枪，可了不得啊！” “他们现在在什么方位？” “似乎在西南高地架设了炮阵，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吩咐兄弟们严加戒备，准备战斗！” “是！”那人急匆匆的离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姓杨的说兵发母猪峡，果然不错——” 他刚说完一句话，聚义厅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呼啸声音，五人脸色齐齐大变，久经战场的他们自然听得出来这是什么。 “快趴下——” 轰！轰！轰！ 十数发炮弹在山寨中爆炸，坚硬的山石被炸飞，那碎屑的威力不亚于子弹，当场就有几十个兄弟死于非命。 聚义厅在摇摇晃晃中终于支撑不住，哗啦垮塌了下来，五位首领夺门而出，幸亏没有直接命中聚义厅，否则一个都活不了。 这新式山炮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以前和白朗作对的官军可没有这玩意儿，顶多也就是几门笨炮，因此对母猪峡这道天险无可奈何，可这新式卜福斯山炮能从另一个山头上打过来，这不要了老命了么？ 偌大的山寨陷入一片混乱，虽然炮火并不密集，但胜在威力巨大，一发发不紧不慢的打谁也受不了。 韩世昌眼光一亮：“我明白了老大！” “明白什么？” “你看这炮火四面八方唯独剩下一个缺口在东北方！” “哦？什么意思？”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敌人在东北方设下口袋阵等着咱们钻，另一种可能是故意让咱们从东北方向撤退！我想这就是姓杨的肚子里头的诡计！您想想，东北方向是哪里？” “东北方？开封！” “没错！就是开封！他们这是把咱们往开封赶呢，是让咱们跟张镇方掐架，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朗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说他为什么不杀我还给我五万大洋呢？张镇方！原来他的目标是张镇方！——韩公，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留在这儿就是等死！赶紧向东北方向撤退吧！” 白朗一跺脚：“到头来还是得让他牵着鼻子走，这个王八蛋！——撤退！全部撤退！向东北方向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