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牛羊群意欲何为;白鹿令何以决择
「文渊入北地至此几多春秋?」刘嘉问道。 「记不清,十数载恐已有。」马援稍作思索言道。 「沉寂十数载,壮志不减!」刘嘉悠然而发。 「大丈夫之志,当在绝地愈坚,暮年愈壮,何况我尚未过四十。」壮年马援豪情冲天。 「壮哉!文渊有如此大志,便留我帐中。」刘嘉问道:「将军所带百姓如何安置?」 马援在北地郡游牧耕田十数载,有百姓同行,便统筹安排。 因地制宜,因势利导,马壮实,牛羊肥,常穿梭朔方、陇右草原之间,按季节、节气耕田种地。 人取所长,游牧耕田两不误;物尽其用,棉袄吃用皆不愁;散财济人,自甘粗衣淡饭、茅屋老马,众望所归,成为一帮牧人、耕者、樵夫首领。 追随之百姓从几人至几十人,再到百人,如今已是上千人。 马援摇头道:「是百姓亦非百姓,皆是王莽新朝犯人,定罪一生为苦役,不得赎身,不得买卖,后因不堪屈辱,九死一生逃出。亡命天涯,耕牧为生,闻得汉军至此,故而前来相投。」言语透着悲凉。 天地之间何以断善恶?曾经那位踌躇满志的新朝地方官吏入府衙不久,最终与囚徒为友,逃亡边地,有家不能归,十载流窜,岁月与磨难刻在脸上,却壮志不减,豪情愈烈。 刘嘉道:「原来如此,众人是否皆愿守边。」 如此耿直壮士竟沦落如此地步,着实悲哀。若非世道日衰,民不聊生,天下纷乱,马援这般人物断然难以立足于世,更休说讨论志向。 马援起身跪拜帅案前:「新朝弃官罪吏马援带领一千逃亡囚犯,愿聆听将军调遣,赴汤蹈火亦不敢违令。」 刘嘉离开帅座并上前扶起马援,遂道:「文渊真豪杰!有朔方一千壮士相助,真乃天佑!」 马援闻言甚是高兴,遂请命先行破敌,刘嘉不允,只言另有重任,遂令帐中将领各自准备,皆出帐而去。 一千百姓焦急等待,马援出得中军帐,便将刘嘉决定告知,众人皆欢呼。 已是四更,人马半饱,起锅熄火,拔营装车。 「将军唤我?」马援入帐言道,离开中军帐片刻又被唤入,不知何意。 「将军犒军牛羊多否?」刘嘉问道。 马援顺口言道:「羊五百只,牛一百头,粮食两万石,其余皆分给了边地百姓。」 刘嘉下意识摇头并自言自语:「不够,远远不够。」低头不再言语。 马援似未听清楚,便复问之。 刘嘉抬头言道:「羊五千只,牛一千头,粮草十万石,金……」稍作考虑:「金便作罢,粮草便加至十五万石。」 马援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得寸进尺且贪得无厌,不到半个时辰功夫,何以判若两人?莫非一千壮士要与我葬身于此? 一名将领入帐禀报:「将军,兵卒扮作客商,两日来高于市价两倍而购得羊四千五百只,牛九百头,粮草十万石,只有粮草妥当。将军限时两日而归,十路小队皆未敢远行。」 「正好凑齐,再从军中拨三万石粮草。」刘嘉下令道。 「诺!」来将得令转身离去,虽心生疑惑,但是帐下将领皆知汉中王刘嘉行事风格,亦不多问,照办就是,必然无差,早晚自会明白。 「将军之举,我愈发不解!」马援一头雾水。 刘嘉遂请马援入座,然后道出所定计策,马援闻言惊叹,便依令而去。 「不知君叔此时如何?」刘嘉面露忧虑。 原来,来歙奉汉中王令扮作匈奴哨探自北地郡沿西界北上,进朔方郡,又东入五原郡,再经支就城进入匈奴境,长途奔袭至单于庭,因手执白鹿王令,卢芳、匈奴地盘皆是通行无阻。 且说,栾提舆将单于继承制由“兄终弟及”制更改为“父子世袭”,便引起右奥鞬日逐王比愤恨不满,乃出怨言:「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 右奥鞬日逐王比有一谋士郭衡,乃汉室旧臣、朔方刺史部官吏,忠于汉室,得知王莽篡汉自立便逃至匈奴境内,后随右奥鞬日逐王比左右。 来歙假托左贤王伊屠知牙斯之命求见,郭衡见哨探手持左贤王白鹿王令,不敢怠慢,遂领其见右奥鞬日逐王比。 来歙觐见右奥鞬日逐王比,称左贤王伊屠知牙斯出使朔方卢芳归来后,便被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囚禁,单于之子乌达鞮侯继任左贤王。 右奥鞬日逐王比大惊,知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有传位于子之野心,只是妄想,却未妄动,只缘于左地贵人五万惊骑皆忠于左贤王伊屠知牙斯。
此次匈奴南下大军营帐有右奥鞬日逐王比心腹,并未见消息传来。 右奥鞬日逐王比遂起疑心,故作大怒试探道:「竟敢离间我大胡!」但见帐中壮汉手执大刀上前。 来歙连忙行礼道:「左贤王有先见之明,出使朔方郡归来,便将白鹿王令交于我,并言若有不测,则手持令牌见右奥鞬日逐王。大王神武,定能明鉴是非善恶。」 右奥鞬日逐王比不由分说,端起大碗酒,并令大汉上前砍杀之,只见两名大汉自来歙左右袭来。 说是慢,那时快,来歙双手左右展开,紧握两个大汉手臂,两把大刀高悬空中。 这时,前后各一个大汉袭来,但见来歙猛然向下使劲,左右大汉跪地刀落,来歙接刀在手,疾速转身,双手使刀,将突袭而来两大汉大刀挑起。 来歙双刀刀背顺两大汉刀刃一划而过撞击刀谭,随声只见一前一后壮汉虎口震痛,丢刀在地。 来歙收刀在手,徒手对四个持刀大汉,一气呵成,座上右奥鞬日逐王比手中大碗轻抖,酒水洒落案几,其口中酒尚未下咽。 如此看似温文尔雅之人,竟有如此手段。 来歙见右奥鞬日逐王比神情惊恐,遂低身轻放刀在地,右手扶胸施礼道:「只因左贤王被囚,非常之变恐殃及大王,焦急万分,因而方失礼,待大王安然,我便自我了断,以赎罪过,但今日我的性命尚需留下,以为大王效死命。」 右奥鞬日逐王比尚未缓过神,但见一仆人入内上前私语,右奥鞬日逐王比令来歙帐外等候。 来歙退出,远远在帐外等候少时,但见一名细作打扮者入内,风尘仆仆,却从容不迫,又旁若无人。 “不像兵卒,似远道而来。”来歙心里盘算。 过得良久,右奥鞬日逐王比传来歙入帐。 但见右奥鞬日逐王比坐在案后,细作打扮者坐于案下左侧 「坐!」右奥鞬日逐王比神态阴沉,余光扫视西侧空座。 来歙故作不敢入座。 「大王叫你坐,怎敢放肆?」细作打扮者吼道。 客随主便,否则将露出破绽,来歙谢过便来到到西侧坐定,详观细作打扮者。 右奥鞬日逐王手执白鹿王令似在斟酌权衡,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