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

    奔过街口的陆远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用围巾蒙住半张脸，让过几个行人之后，快步走进街口处的百货公司。陆远当街杀人引发的慌乱还在继续中，只是在租界巡捕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早已经更换过衣着的陆远，却已经顺着街道消失不见。两天的时间里，租界里已经连续发生两起针对便衣特务的袭击，上海特高科和76号为此很是头疼。

    而更加巧合的是，特高科派来的痕迹专家还是昨天的那一位，只是简单看过从尸体上取出的子弹头，这位特高科的痕迹专家就很肯定。今天的袭击者和昨天的是同一个人。“少佐阁下，我对此非常肯定，两次袭击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伙人。”特高科的痕迹专家已经认定枪手是同一个人，可这对于特高科而言，还算不上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根据我们从周围人的询问中，我们发现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的地方，有人说凶手是站在路边突然开枪的。只是凶手当时用围巾蒙着脸，根本没有人看清楚凶手的长相，但他们能肯定，凶手是个男性，而且年纪不大。”随着时间的推移，特高科搜集到的线索也越发的多起来，甚至76号的人还找到了一个据说也看到整个过程的帮会分子。

    “赵队长，您跟我们三爷是换帖兄弟，小的绝对不敢用谎话骗您。”被76号找到的帮派成员叫马三，被带来现场之后，马三先对着现场的日本人点头哈腰一阵，然后又对着76号的行动队长兴誓旦旦的做了保证。“您是说街上死人的时候？没错，我就在这边，呶，我当时就在那边的烟摊，整个过程，我都有看到，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随着马三横穿街道来到对面的烟摊边，指着对面的事发现场，马三这才开口言道，“我当时在这里正准备买烟，忽然就看到有一辆黑色轿车开的很快，从这里开过去。当时街上的人很多，你们说那车开的那么快，不是坏了心肠的又是什么，所以我当时就回头多看了几眼。”马三的叙述听着有些粘连不清，但特高科的人却听的很是仔细，尤其是在他们听到有一辆黑色轿车在街道里飞驰的时候。

    “就因为那辆轿车嘛，我当时就多看了几眼，车开过去之后，就有几个你们的人飞快的追了过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直站在街边的年轻人，却突然掏出一支枪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总之我是没有听到枪声的，就那么眨巴眼的功夫，你们的人就都倒在了地上，那年轻人也朝着街口跑的不见了踪影。”

    马三一副说书人的样子，把自己看到的说的绘声绘色的，只是特高科的那些人却已经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这什么。“渡边，我觉着马三刚才说的黑色轿车，很可能就是隔壁街追丢的那一辆，否则我们的人绝对不会一直追来这里。你马上打电话回去，问清楚这个情报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还有，我要参加这次围捕行动的所有人员的名单。”

    名叫渡边的特高科成员不由得面色一凛，“长官，难道你是说在我们内部出现了内jian？”渡边的话令其他的特高科成员也跟着面色大变。情报机构最怕遇上的便是内jian，事实上，上海特高科才刚刚经历过一次内部清洗，很多他们熟悉的面孔都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都知道那些消失不见的人很可能是自身出了问题。

    早已经离开事发现场的陆远，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无心之举，居然使得上海特高科内部人心惶惶。更换过衣着的陆远仍旧选择了步行，只是他已经改变了此行的目的地，他不在返回汉斯的仓库，而是顺着许还山他们的逃离路线，一路向法租界溜达过去。与许还山他们的轿车擦肩而过的时候，陆远就已经在自己的全视角地图中，给代表许还山的小点做了特别的标记，所以只要陆远在法租界里搜索到这个小点，也就等于是锁定了许还山的具体位置。

    发现陆远已经返回上海，返回据点的许还山也很是高兴，陆远的回归意味着自己多了一个强悍的帮手，或许地下党组织目前不利的局面，会因为陆远的意外回归而得到改变。许还山并不知道陆远身上的秘密，也更加不知道，进入法租界的陆远，很轻松就已经锁定了他此刻的位置，而且陆远正向自己家这边赶过来。

    确认许还山的位置，陆远便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结果发现许还山居然是住在一栋洋房里。暗自感慨许还山现在还真是鸟枪换炮上档次了，陆远伸手按响了门铃，房门很快打开，陆远看到的是一张合适惊讶的面孔。“你找谁？”来开门的女人很是警惕的看着门外的陆远，问话的同时，也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而且陆远还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右手有一个手指屈伸的动作。

    陆远随即不动声色的也向后退开一步，同时稍稍张开自己的双臂，好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两只手。“我找常贵田，你可以跟他说，就说是酒吧的老朋友回来了。”常贵田是许还山曾经用过的一个化名，上海地下党里知道这个化名的人也有不少，所以许还山才会和陆远约定使用这个名字进行联络。

    门里站着的女人稍稍楞了一下，正想说这里没有这个人的时候，陆远却坚持要这个女人帮助自己通禀一声再做决断。一直冷着脸的女人，示意陆远在门外先等一等，然后关上了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稍显尴尬的陆远只得站在门外抽起了烟，约莫半支烟的功夫，陆远身后的大门再次打开，陆远回身看去，站在门内的正是许还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给我打一个电话？”可能是因为许久未见的缘故，也可能是上海地下党如今的局面不利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许还山在见到陆远的瞬间，眼眶中依然是有了些许的水汽。陆远装着没有看到这些，只是再跟许还山握手的时候，陆远稍稍用了血力气。“快进来，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短暂的寒暄之后，陆远随着许还山来到大厅里，这里已经散坐着几个人。

    “我现在单独领导一个小组，他们都是我的组员，认识一下，今后你遇到他们有麻烦的时候，也好出手帮一下忙。”许还山把自己的组员一一介绍给陆远，刚才给陆远开门的那个女人也在其中。陆远的态度很是平和，只是许还山手下的这几个组员，却有着他们各自的想法，他们也看不出陆远这个年轻人有多大的本事。

    陆远已经把对方几人的表情和反应看在眼里，只不过当着许还山的面，陆远行没有表现出来。可许还山是什么人，他可是个做地下工作六七年的老手，察言观色可是他的必备技能，所以他很快就从手下组员的表情中看出些端疑来。可许还山却不能当着陆远的面训斥自己的组员，只好对陆远报以带着歉意的笑容，希望陆远能给自己留点颜面。

    半年多没见，许还山还以为陆远仍旧是那个火气十足的毛头小子，殊不知在经历过这半年多的游战之后，陆远的性格已经有了很大改变，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是陆远这半年多的最大收获。许还山担心出现的状况并没有出现，面对许还山手下组员们的漠视质疑，陆远表现的浑不在意，因为在陆远看来，这些人跟自己毫无关系。

    “你们做事太不小心了，就算是跟单德国人交易，至少在事先也要安排人手对现场进行提前侦查才是。如果今天不是我正好遇到，或许你们就已经被特高科的人弄走了，你可别忘了，日本人如今在上海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租界工部局和巡捕房未必不会有意放纵日本人。”陆远并没有提及昨天的事情，因为他想知道许还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许还山并没有因为陆远的这番话而感到厌烦，事实上，他此刻正想着是不是跟陆远确认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许还山的潜意识里，他认为昨天的事情似乎也跟陆远有关。许还山眼神中的犹豫，全都被陆远看在眼里，所以陆远忽然咧开嘴，对着许还山笑了起来。“行了，你别瞎琢磨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昨天的事情也是我做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现在的能力下降的那么多。”

    听到陆远亲口承认了昨天的事情，许还山非但没有觉着难为情，反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昨天回来以后，把我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捋了一遍，结果就偏偏是漏算了你。我可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回来，而且又那么巧的帮了我一回。”再度出重逢，许还山似乎有很多话要对陆远说，可陆远却并不给许还山这个机会，而是直接问起了地下党和汉斯交易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