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送死而来
晚风继续吹,不管有无人来?它都会继续,这是它应有的骄傲。 寂静的山林“簌簌”直响,落叶和风霜打磨着光秃的坟头,似乎要磨灭那分明的棱角,掩盖从前乃至以后这些逝去之人存在痕迹。 花中泪孤独的前行着,黑色的披风在暗夜中抖动,它永远向着身后,而他永远是逆着风向找寻,正如他所涉足的江湖每一步都不是那么的好走! 离去时,路过那座小茅屋,里面传来沉重又压抑的鼾声,显得漫长又凄凉,似乎每一口气息都是那么的挣扎,但花中泪还是笑了。 “腐化安详,挣扎与生死尽头,孤独并不难以接受,正如这份毫无纷扰年迈的鼾声,它是自由的。”花中泪喃喃自语道。 说罢,向着黑夜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孤独的人总会多些思考,无关于对与错,也无关于能否感动,只要自己明白就好,世上难有绝对同样的情绪,不要去期许有人与你共鸣,感动若是能打动自己便是刚刚好。 当一个人明白自由的时候,一定是他最不自由的时候。 时至深夜,洛阳街头空无一人,寒冬将这里的夜生活扼杀,羸弱的人应该都在被窝里享受温纯。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抖动,黑夜的人影在夜里缓缓徐行,他没有左顾右盼,想来心中已有去处。 或许是习惯在夜里,亦或许是习惯夜里的这份安静,不管怎样?花中泪既然出现在夜里,那么一切于他于江湖而言一定就是应该的。 人空的阁楼,远去的喧嚣,一切似乎都在变,但唐来楼依然在那,它的故事也应该还在那里。 寥无灯火的街头,寥无灯火的唐来,只剩下晚风穿透木墙缝隙的嘶鸣。 花中泪伫立风中,仰望着唐来楼,这个地方于他而言应该不陌生却也不算熟悉,他还沉默在这里,他还一言不发,他应该还在犹豫。 但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他就一定会进去,他在等、仅仅是在等一个冲动而已。 “为什么不进去?”突然一阵声音响起。 声音先现而后才有脚步声,想必来人应该很急、急着阻止花中泪进去。 花中泪缓缓转过身来,他并没有惊讶反而很淡然,似乎他早就知道这个人会出现。 “看来我不需要进去了!”花中泪望着来人说道。 黑影从街道尽头缓缓行来又缓缓变清晰,从声音的熟悉再到身影的熟悉,直到来人渐渐靠近变成熟人,一切都毫无悬念。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何还要犹豫?”陆离走到花中泪跟前问道。 “冲动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能杀人的人。”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你变了?”陆离摇了摇头说道,他既然这样说便证明花中泪的确是变了。 “难道你不知道人总是会变吗?你也变了很多。”花中泪继续微笑着说道。 “不错!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变了!所以我更希望你不要变。”陆离冷冷的说道。 当一个男人严肃的说起一番话时,可信度绝对比笑语时高出很多。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理解你的胆怯。”花中泪收起笑容说道。 “此话怎讲?”陆离好奇的问道。 “你若不胆怯又为何苦守在这里?”花中泪反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一直守在这里?”陆离更加好奇的问道。 “你肩头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想来你连离开换衣服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胆怯是什么?”花中泪望着陆离肩头的细细说道。 “在来之前我想了很多搪塞你的借口,可在这一刻我却不准备再说了,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去遮掩,即便是错我也应该错的痛快一些。”陆离笑了笑说道。 人只有在释怀了之后,才会绽放纯真的笑容,可见之前陆离的冰冷是鉴于他紧张和压抑之上的。 “这才是我认识的陆离,你无需对得起我也无需对得起世人,但你必须对得起你手中的剑,因为它始终相信它的主人,对与错它都陪着你。”花中泪也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陆离骤然大笑,花中泪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终于还是打破了这冷夜的萧索和杀意。 “我想喝点酒。”陆离笑了笑说道。 “但现在想要喝酒似乎有点困难,毕竟已经太晚了。”花中泪说道。 “如果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喝酒,你愿不愿意去?”陆离问道。 “死之前若是还有一杯酒可以喝,那么无论多远我都会去。”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这份送死的淡然,他绝对不是挂在嘴边说说;一个能把死说的淡然的人,一定无惧于死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去死。 陆离在前,花中泪在后,两人沉默不语的前行着。 街道越来越窄,前方尽头的漆黑像是一条通往死亡的大道。 “天气越来越冷,我已经不确定那家酒肆还开着没?”陆离突然说道。 “但你还是没有停下来。”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你可以不去,免得白跑一趟。”陆离犹豫迟疑的说道。 “回头的路也很漫长,但不如去终点看一看。”花中泪话中有话。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还在纵容陆离;亦或许并不是纵容,能够感化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刻意的逆转他人思想只会适得其反。 听到这番话,陆离稍微停顿了片刻继续往前走去,花中泪也紧随其后。 又沉默的走了很久,直到渐渐变窄的街道又渐渐变宽,在转过街道尽头的转角后,陆离停了下来,当然他花中泪也停了下来。 那里摆放着三两张桌凳,旁边摆着几尊温酒的火炉,火炉里面的火星摇摇欲熄,却又被一阵大风吹得通明。 “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一步。”陆离心里有些忐忑的说道。 他说这番话其实是想向花中泪证明这里本来是有酒的,他并没有去欺骗对方。当一个还愿意在意另一个人的看法时,他就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迟了正好!我本就无心喝酒。”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为什么?那为什么你还要跟上来?”陆离转过身望着花中泪诧异的问道。 “如果我不来,你会甘心吗?”花中泪反问道。 “不会,我绝对不会甘心。”陆离摇了摇头说道,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不准备去隐瞒什么。 “所以,我来了。”花中泪说道。 “为了让我甘心,所以你来了?”陆离将信将疑的问道。 花中泪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说这番话绝不是为了取悦对方,只是单纯因为想说而已,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去强调一次。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杀你?”陆离掂了掂手中的烈焰剑说道。 “知道,一个人愿意在这寒冷冬夜去等一个人,要么是因为爱他,要么就是因为想杀他,我想我应该更偏向后者。”花中泪坦然说道。
“你会不会怪我?”陆离问道。 “若是会,我就不会跟来。”花中泪回答道。 “为什么?”陆离再次问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一个女人,为爱犯错的人还算不上十恶不赦,或许千年之后你会成为人们追捧的信仰。”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你也爱她?”陆离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花中泪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他沉默的时候也是他纠结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爱还是愧疚?亦或许是二者都有。 除了陆离在等这个答案,这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等这个答案。 暗夜中的不远处,一身白衣素裹的女人站立冷风中,静静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当陆离问起这个问题,她稍微凑近了一些似乎想要听得更清楚。 “你现在能够确切的回答我吗?”陆离再一次追问道。 花中泪还在沉默,但他此刻需要说些什么。 “不知道。”憋了很久,花中泪终于给出去模糊的回答。 不知道就是不确定,爱?还是愧疚?还是二者都有? “你知道,我想等的是一个能令我不杀你的回答,然而这个回答并不那么让我满意。”陆离冷冷的说道。 “嗖”的一声,烈焰剑迎风出鞘,撕裂着晚风,叫嚣着夜幕。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陆离说道。 陆离的声音像是死神的警钟,在夜幕之中慢慢消散又久久回荡。 剑破空,青锋吻去,必是对手鲜血。 “噗嗤”一声,剑刺入花中泪的胸膛。 这一剑并不快,陆离也给了花中泪躲闪的时间,花中泪也一定可以躲开。以他如今的功夫造诣,陆离应该也远不是对手,但为何他不躲? 随着剑刺破花中泪rou体的声音,暗夜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心也被刺痛一般,她迈出一步又立刻收了回来。 “世上薄情郎皆该死,我又为何恋恋不舍?”白衣女子愤愤的说道。 虽然这样说,可她依然没有离开。 “你为什么不躲?”陆离冷冷的问道。 “你这一剑本就不为杀我而来,我又为何要躲?”花中泪笑了笑说道。 “你不用总是以为你可以洞悉别人的良知,我为了得到夕月什么都可以做。”陆离有些激动的说道。 要杀花中泪务必需要一些勇气,陆离如此声嘶力竭的呐喊不过为了给自己一些勇气而已。 “噗嗤”一声,剑又离开花中泪的身体。 陆离后退几步,运足内息横手一挥,剑光如利刃般向着花中泪的身体袭来。 这一剑依然不至于要了花中泪的命,但若是花中泪自己不躲便必死无疑,因为陆离就算后悔也收不回这一剑。 望着剑光一点点向自己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狰狞,花中泪轻轻的闭上眼睛,恐惧都是自己带给自己,不去看也就没有那么恐惧了。 花中泪笑了笑,他的胸口还在流血,不过马上他不仅要流血还要送命。 因为当他闭眼那一刻,他便已经放弃了抵抗,或许他本就是为送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