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老山

    飘在空中的铜钵播撒着金黄色光芒，将杨修二人罩在其中。举目四望，视野中除了石头就是石头，更远的地方灰蒙蒙一片，除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巨大黑影之外再无他物。

    “现在怎么办？那帮人妖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来了，可咱们怎么出去？”静远和尚一边运功将身上水渍蒸干一边问道。人、妖是杨修称呼化形妖兽的专门用语，静远和尚觉得这个叫法很不错，很快便用为己用。

    “不能坐以待毙，对方没准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呢，”

    杨修将折扇抛在空中，左手白鹿剑右手狼牙棒，仔细打量着周围道：“往里走走看看情况，等解十三收拾了那个老怪物自然会来救我们。”

    静远和尚点点头，心知眼下也只能如此，和杨修一前一后朝前走去。这片地下世界由数个大小不同的石窟连接而成，虽然有神秘光芒充斥四周，却不足以照亮全部空间，所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迷雾，当空间足够大时根本看不到洞窟的边界，让人忍不住心生苍茫之感。

    两人脚程都不慢，前行片刻，远处巨大的黑影越来越大，可依旧隐藏在迷雾中不见真容。不过越往前走空气中的寒气就越重，杨修二人很快便感觉四肢冰凉，被冻的隐隐麻。这还是有铜钵护体的情况下，可见这片地下世界的温度有多低。

    “杨兄。小僧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妥啊，”

    静远和尚面带凝重，道：“这里太冷了……难道我们被传送到极寒之地来了？”

    杨修闻言摇摇头。从怀中掏出几张暖符递给对方，说道：“不会，那只是一个短距离的传送法阵，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天湖底下。和尚你对这里的了解比我多啊，难道没听说过天湖地下有这么一大片洞窟？”

    静远和尚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天湖历来神秘，距离秦城这么近却罕有修士踏足。名声远不及小芦山。”

    杨修心中也有些无语，本来送回小玄后已经拿到破除阵法的口诀。回到秦城就能好好研究那副灵龟遗骸，没想到路上生出这么多意外。

    两人交谈的空当，眼前已经换了一番景色。原本一成不变的岩石表面覆盖了一层淡蓝色冰霜，有的地方生出一尺多高的冰刺。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根本无法踏足，两人只好御剑飞到空中继续前行。

    谁知刚刚飞起一丈来高，杨修就听到身边传来“砰！”的一声脆响，静远和尚捂着光脑壳“哎呦”一声倒退出去一大截。

    “什么东西？”

    静远和尚下意识祭出禅杖挡在身前，却没注意自己身后有黑色阵纹一闪而逝，下一刻虚空中蓦然涌出一大群形似厉鬼的凶恶黑影，从身后牢牢抓住静远和尚的身体向后疯狂拖拽。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静远和尚半边身子已经被拖进浓厚的黑雾中。

    “呔！”

    静远临危不乱。单手掐诀，头顶铜钵立刻爆出团团金芒，从狰狞的幽魂身上透体而过。激起一片让人牙齿酸的嘶鸣声。但这些黑影前脚被金光撕碎，下一刻又再次出现，抓着静远和尚死不撒手。黑影一端幻化出的人脸表情痛苦不堪，却又带着贪婪和疯狂，见者心惊。

    静远和尚胡乱挥舞着禅杖，惊慌不已。扯着嗓子冲杨修喊道：“看在咱们同床共枕的情谊上，杨兄赶快拉我一把！”

    杨修现异常后便立刻飞了过来。闻言扬手便是两道亮白色道符落下，立刻让张狂的黑色阴影矮了三分，同时喊道：“别胡说八道，老子对男的不感兴趣！”

    “刚才咱们不是在一个屋子里打坐修行么？杨兄你可不能不讲感情啊！”静远和尚已经被黑影缠到胸口，一脸紧张地大声喊道。

    杨修没空理会对方得胡说八道，手中青芒乱闪，数条长逾三尺的灵鞭似有灵性般狂舞不止，不过杨修没有攻击死死抱住和尚的黑影，而是削向了黑影下方空无一物的虚空中。

    “杨兄你看准了再抽啊！哎呦……谁咬我！”静远和尚见状急的抓耳挠腮，突然惨呼一声，手中禅杖朝着下面狠狠扫了过去。

    杨修蹙眉凝神，掳仙手所过之处黑影纷纷避让，而且再无新的幽魂冒出。抓住静远和尚其实是一个小型阵法陷阱，利用召唤的幽魂困敌，阵法隐藏在暗处，很难被现，但在集中精神的杨修面前却无所遁形——细密的仙文组成形状各异的阵纹，在黑暗中熠熠光。

    在静远和尚眼中，杨修施展法术和空无一物的虚空较劲，缠着自己的黑影却神奇地越来越少并且最终消失不见。

    静远和尚手忙脚乱地挣脱开黑影，脸色早已煞白。阴魂恶鬼天生能吸人阳气，这么一折腾静远和尚感觉更加寒冷，浑身上下哆嗦不停。

    “我佛慈悲……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顶用。”静远和尚后怕不已，冲杨修挤出一丝笑容道。

    杨修摆摆手没有回头，而是仰头看着空中表情严峻。刚才这个阵法叫聚阴阵，布置起来虽不复杂，却有很苛刻的前提条件，即周围环境必须有浓重的阴气阵法才能生效。看刚才那阵法的效果，这片地底洞窟中明显有很浓厚的阴气。

    现在杨修有点不确定，跑到这地方来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场虚惊之后，两人也不敢继续飞在空中，只能贴着地面前行。一路上两人看不到任何生物，更不见人烟，给人感觉死气沉沉，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丝不安。

    好在两人再未碰到陷阱，在前进一刻钟后，终于看到了远处那片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座巍峨雄山，左右延伸开去融入到无边混沌中，看不到边际，山顶也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给人感觉这座大山将整片天地都遮住。地底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大山？这座大山隐藏在天湖之底，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杨修心生疑惑，旁边静远和尚突然出声道：“看那边，好像是一座石碑？”

    杨修闻言顺着静远和尚手臂的方向看过去，灰色雾气中果然有一座方方正正的黑影，两人快飞至近前，看到眼前情况皆是一惊。

    这是一面巨型石碑，高四丈、宽一丈有余，通体由白色玉石构成。石碑表面由上而下刻着“不老山”三个血红色大字，每个字都比杨修的身子还大。字体近似隶书，按理说应给人方实厚重之感，可杨修两人却感觉身心皆凉，像是被冷水浇透一般。

    因为在石碑下半部分，密密麻麻堆积着无数惨白的骸骨，堆积了一丈多高。其中有身背武器的人类，也有骨骼硕大怪异的妖兽，纠缠交叉在一起几乎结合成一个整体。而且令人惊惧的是，这些骸骨全都保持着向石碑攀爬的姿势，一双双形状各异的手臂纷纷举在空中伸向石碑，场面恐怖诡异。

    石碑的玉料当属上乘，书法也不错，“不老”两个字对修仙者来说也有明显的吉祥寓意，可配上碑底的这些尸骸，场面却让人忍不住胆寒。这些人当初遇到何种绝境，竟在瞬间死于非命？不老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静远和尚下意识催动铜钵，两人身周金光更胜，可还是挡不住那股从心底冒出的寒意。死尸谁都见过，可这么多尸体堆到一起实在太过骇人，粗粗估计，堆在石碑下的尸体恐怕不少于千人。这可不是一千个凡人！因为从尸骸中裸露的武器来看，这些人全是修士。

    如果这些人是一起的，那很可能一整个门派的人都葬身于此了。

    “我佛慈悲……”

    静远和尚面容肃穆，将脖子上的佛珠摘下来拿在手中，低声道：“求仙一途路远且阻，万物有灵，万物有终。须尽心、恒心、悟心……”

    随着不停诵念禅语，静远和尚身上散出一股无形暖意，和铜钵的金光结合在一起让人心神舒泰。原本恐惧、迷茫、无助等负面情绪渐渐减弱，身子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杨修心中本被震撼，听到静远和尚低声诵念禅语立刻醒悟过来，明白对方是在以禅语驱除心中的惊惧和迷惑，以免影响道心。

    一旦反应过来，杨修心中立刻升起警觉之意。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精神恍惚，竟然隐约有要扑向石碑、以死证道的心思！看来这石碑有古怪。

    想到这儿，杨修面色如常，开始不动神色观察四周。石碑周围十几丈的范围内全是散落的骨骸，杂乱无章，但此刻细细观察，杨修却现越靠近石碑的地方骨骸颜色越深，石碑脚下不乏一些通体漆黑的骨头，非常怪异。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石碑附近的温度比周围要高出不少，让人感觉通体舒泰。这片洞窟中阴寒入骨，有这么一处取暖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人肯定会在此停留。

    不过当杨修集中精神感知周围时，脸色却是一变，身子僵硬在原地——这片空间中除了石碑上的三个仙文，还有一团隐藏在缥缈雾气中的模糊仙文存在，而此时此刻，这片仙文正伏在杨修自己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