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前朝故人
那被称为教主的男子的脸上倒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他的脸上只在苗禄厚在说起事情经过的时候闪过一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淡:“无论如何,都是因为你们过于大意了。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对莲青的保护太过,先前一直把她拘在火兰城周围活动,一直不曾出过远门,初次面对人心险恶时,难免会应对不足。” “都是下属的错!”苗禄厚立即抱拳单膝着地,“是下属准备不足。小姐为人单纯,出门在外这些问题本来应该是由我注意的,但我在这方面上还是疏忽了。请教主责罚!”主要还是前面一路太顺利了。因为是自告奋勇地要跟着段莲青出门的,本来刚出门的时候,他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情就让她受到伤害的,但警惕了一路都不见有什么不妥,而且莲青也笑他太过于步步为营,之后他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在万岛湖的时候其实他对于后面遥遥相望的那艘画舫其实也是有些在意的,然而这一路上的平顺迷惑了他,那种警惕在他的心中一闪就过了,完全没有留下痕迹。而且当时段莲青一直在做着准备,之后就一直催他下水,他当时也没来得及多想就顺从她的意思了。 “你也不必太自责。”中年男子摆摆手,让段莲青回到旁边的座位坐好,“你虽然也外出过,但总的来说,这方面的历练还是不够。以后我可能会多派你出去执行任务的。你要知道,在你们年轻一代中,你跟莲青自小就玩在一起,关系最好,以后莲青还需要你好好辅佐。” “多谢教主赏识!”苗禄厚嘴上答得十分恭敬,但看神色之间却有几分闪烁。 苏妙只觉得苗禄厚的神色似乎有一点违和,但只以为他是因为被那位中年男子暗搓搓地批评了而心中感到不快或有些不服。 宋宸在这方面比苏妙敏锐得多了,直觉让苗禄厚感到不快的并不是被他的教主隐晦地评论,而是因为对方说要让苗禄厚将来辅佐段莲青。宋宸自己是过来人,之前因为段莲青他们跟过他和苏妙,后来他俩反过来跟了对方一段时间,苗禄厚虽然没有明白地表现出来,但是以宋宸的眼力和经验,自是看出来了苗禄厚对段莲青其实还是带有一种别样的心思的。这一种心思段莲青可能没有看出来,但段父应该是看出来了,所以才抓住了机会就提醒苗禄厚说将来他是要“辅佐”段莲青的,他会成为她的下属,而不是能与她并肩站着的人。段父暗示苗禄厚可以收起来别的心思了,应该专心于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不应抱有非分之想。这对于可能正把一腔心思都倾注在段莲青身上的苗禄厚的打击可想而知,而且像他这种年纪的,对于礼规的遵守没有上一辈那么森严,从苗禄厚的表情里就可以看出,他对于段父的提醒虽然领会了,但并不打算遵守。可能对于他来说,段父怎么想的并不是太重要,更关键的是段莲青的想法。 虽然对于苗禄厚的想法能揣摸得一清二楚,但对于宋宸来说,别人的这种事情他不会放在心上。他更想知道的,是别的有用的线索,例如,苗禄厚叫段父“教主”,那这是一个什么教呢?这个教又跟林瑾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先前听苏妙说林瑾在萧婧妤醒来之前除了恒清堂和唐泰如之外,基本上没有再和什么别的人有往来,那这个什么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段莲青说看到什么的那个跟着他和苏妙的原因,跟段父说了没有?到底看到了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到府上去休息吧!”段父挥挥手,温声对苗禄厚道,“明日让你父亲到府里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苗禄厚退出去之后,一直坐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段莲青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道:“爹爹,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事,你觉得——” “我看你是看错了。”段父摆了摆手,“又或许那是个巧合。眼下事忙,你和禄厚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不是——” 段莲青还要再说什么,但段父打断了她,他揉着眉心道:“你这也是刚刚回来,早点去休息吧!我召集了你苗叔叔他们几个明日来府里商量事情……” “商量什么事情?”段莲青好奇地凑过去追问着。 “等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从段莲青的言行看来,段父平日里应该是对她极为宠溺的,但这一点他的口风却极密,“快回你的院子去吧!明日可能还会找你和禄厚问话呢!这一趟出门不能没能完成考验,反而被人截了一道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你们还太嫩了些,做事没点分寸,被人暗暗跟着还不自知,把我脸都丢尽了!” 段父嘴里说得很严厉,神情之间却没有多少怒气,段莲青可能平日里也看习惯了她爹的脸色行事,因此也不惧怕,反而上前去倒了杯茶端到了段父的面前,十分坦诚地认错:“爹您教训得是!我知错了,都是我的问题!不过爹您还这么年轻,我这考验也不着急对吧?反正这一次不行的话,就下一次再去呗!” 段父看着段莲青直接端到他嘴里的茶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女儿:“感情你先前一直嚷嚷着可以出师,让我跑那一趟去放东西只是因为你自己想出门游玩一通的?” “也不是这么说。”段莲青抱着段父的手臂,她边轻轻摇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对了,爹,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教在成为教主或教主继承人之前,都得到那湖底的古城走那一趟呀?只是找个信物,还是由您放进去的,这有什么意义吗?让我一番好找!” 段父听到段莲青的这番疑问,刚刚要送到嘴边的茶杯又被他给放了下来,他看着爱女,神色变得十分端正:“你知道我们靖思教的由来和人员的构成吗?” “不是说因为都来自以前的靖国吗?”段莲青回忆了一下以前她父亲常给她说的典故,“我们段家的先辈本都是靖国君的御前侍卫。后来在动乱中,靖国被如今大兰朝的第一代君主所灭,靖国君以身殉国,剩下的人逃的逃,降的降……当初投降的人都成为翠兰城的百姓,但因为担心大兰朝会对原来的皇室和兵马赶尽杀绝,所以当时的御前侍卫们都护送着皇室往外逃。我们的的先祖在护送太子和太子妃这一脉的途中遭遇到了对方的一支队伍,在对方的追捕之中各自走散,先祖后来在火兰城这里落了户,之后又陆续找到了从靖国出来的故人,大家为了瞒人耳目,才一起创立了靖思教……” “没错,所以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历代的靖思教未来教主,都需要下到万岛湖下的当年靖国皇宫里去取信物了吧?”段父问道。 “不明白……”段莲青依然觉得不解,“那放的又不是真的信物!” “本来在以前,都是直接把信物放在那里的。”段父拍了拍段莲青的头,“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这毛燥的性子,所以我才用的别的东西来代替。如果这一趟你让信物从你手中被别的人马给夺走的话,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也是。”段莲青想想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侥幸,如果对方把靖思教的教主信物给抢走了,那靖思教岂不是就此败坏于她的手下? “但是如果去水中取的不是信物,那‘考验’这个过程还有什么意义呢?”段边青反问道,她总隐隐地觉得,这事情并不是如她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你想的也没错。”段父笑了笑,“其实让你下到万岛湖的水里,最重要的不是我放的那块玉,而是在水里寻找的那一个过程。” “过程?”段莲青沉吟着把先前在万岛湖的所有细节都回想了一遍,“我们在水中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在下水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觉察到背后还跟着人,而那些人的卑劣之处在于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刀明枪地跟她和苗禄厚相比,而是等到她们已经在水底下消耗掉大部分的体力的时候,才上前来抢夺和纠缠。她的水性虽然不错,而且这一次的行动中也带了气囊下水,但在水中打斗的时候对方四个人一拥而上,而她们这边只有她和苗禄厚,周旋起来自己没法得心应手。
“这是我们靖思教从第一次传位给第二任教主的时候就立下来的规矩了……”段父想了想,“先辈的意思其实就是让继任的教主清楚明白,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但我们都是来自于靖国的这个忘记一定不能忘记。而当年一度繁盛到成为众诸侯国排在首位的靖国,召集也只剩下万岛湖水底下的古城这一点痕迹了。而且你不觉得吗?我把东西放到宫里越难找的地方,你在湖中的时间就越长,那对于古城的印象就愈发深刻。” “嗯,想想正是如此。”段莲青心中的疑问解开了,常见的灿烂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不过父亲请放心,就算没有下到那个湖底,有您从小到大的悉心教导,我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个靖国人的!” “这还差不多。”段父见段莲青如此态度,便点着头赞赏,“这才是我的乖女儿。不过,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的——” “什么?”段莲青用手挡了挡嘴,打了个呵欠。 段父见状停住了话头:“这事改日再说不迟。你快去休息吧,我也要歇着了。不然明日没精神做正事了。” 段莲青可能真的是困了,见到段父既然不想再说,她就顺从地告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苏妙和宋宸没有跟着,继续留在原地看着段父的动向。不过后者在段莲青走后,坐着静静喝了半盏茶后就起身回到主屋,在出门的时候还吩咐了下人打热水送进去,看来是准备梳洗后就睡了。 苏妙和宋宸对视了一眼,此行也算是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此地不是适应商量之所,于是由宋宸带着回到了客栈去。 小白在苏妙的屋子里本来已经趴着睡觉了,听到苏妙和宋宸落地之后马上警醒地睁开了眼睛,不过苏妙和宋宸的气息它已经十分熟悉,所以头都没有抬它又继续趴着睡了。 苏妙见状倒拉拉宋宸,示意到他的屋子去,免得说话声吵到了小白。 “阿宸,原来翠兰城的城志里,那个诸侯国叫靖国啊!”苏妙他们当初在翠兰城的府衙里找到的那本城志里,对于前朝的这个小国,连名称都没有提起,一直以诸侯国代称,当时苏妙就觉得有点奇怪。 “可能就是因为当初靖国有一部分人不肯臣服,所以后来的当权者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前朝的痕迹都抹掉。”宋宸摇了摇头,“但这些人没有想到,他们越是想要抹去,那些前朝的后人们就越是会记住。” “所以段莲青他们就是一些靖国的人联合在一起所组成的一个教,看他们的样子还是很低调的,应该只在当地活动。”苏妙有点懊恼道,“我们还是去晚了一步,那个段莲青把事情都告诉了她爹,但很明显,他爹并不相信,所以现在事情要不了了之了?我们岂不是白走了一趟?”只是,没听到段莲青所说的事情,她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 “也不一定。”宋宸安慰着苏妙,“这几日我们就停留在这火兰城里,把这个靖思教的事情彻底打听过清楚明白,到时候给师父他们写封信,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么一个教不就行了?如果连师父都不知道,可能就是段莲青为了逃避她爹的怪罪而情急之下杜撰出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