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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将

    雪龙江之战十日之后。

    碧珊海国结盟青川逐鹿中原的消息席卷了整个苍歧大地。各方震动之时身处激流中心的青川与沧澜开始了攸关生死的较量。青川与碧珊联军方面,二十余万军队偷袭玄州澜州连破毫无防备的沧澜大小城池九座。切断了从临云关至赤勒城的一切供给线。拥有强大水师为后盾的联军并没有南下直捣沧澜国本沧州腹地,而是选择沿路北上直奔幽玄战场。其行军意图自是要掀起一场惊天决战。

    与此同时,赤勒城以北的幽州前线,青川联军兵力集结已近六十万之数。庞大的军阵在赤勒城前连营数百里,渐渐对沧澜北伐孤师形成了南北合围之势。琴羽原上陈兵百万,再一次把世人目光吸引到了此处。

    风流涌动之时,青川元老会下达了一封令人震惊的任命书。资历尚浅的七城军都统伯河晋升为青川军副都统,同时也被推上了联军青川方面统帅的位置。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封任命背后究竟暗藏着什么样的深意。知情者透露,在这封任命下达之前,本就貌合神离的元老会各方在一夜会议之中几乎翻脸,现任青川军正职大都统——寒岭族人耶律铎更是佩剑冲撞元老会首席元老忽安,议席被弄得一片狼藉。

    而那夜过后,耶律铎被青川皇帝单邪和下诏以捍卫京城为由召返青川帝都,三军帅印被交到了首席元老忽安的手中,这位执掌风云的老人再一次用无可比拟的权威压下了一切质疑和异动将伯河送上了青川军职最高的大都统之位。

    不管如何,青川方面终究敲定了大决战的统帅和战略,只等合围之势渐成。便要向沧澜军队发起毁灭的打击。

    激流的另外一头,世人猜测沧澜军留兵断后挥师撤离的景况并没有出现。

    面对两倍兵力合围,沧澜军阵的反应出奇的缓慢。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赤勒城周围的四十万沧澜军丝毫没有整装撤离的动静,反是在两天的时间里将大军散在了赤勒城周围。绵延的军帐如雨后春笋般冒在了雪原之上,兵行往来,利用平原无法俯瞰的地利完全隔绝了青川斥候对全局的侦测。

    面对这样反常的调动青川和碧珊国联军既是疑惑又是兴奋。再过两天沧澜军就失去了撤退的最后时机。自从沧澜人进攻青川打了几次胜仗以来,似乎这些南人对于自己手中军队的战力有了盲目的乐观。不动如山或许是妙招,可是联军更相信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下就算是山岳也要崩塌在前。

    于是联军将领纷纷提议等待两日合围而战,这道大势所趋的命令却被两个人否定了。

    其中一个是掌青川三军帅印的伯河,另一个人便是碧珊国大军统帅安阳王秦越。

    他们两人没有商量过对策,都只对自己麾下的将领士兵传达了一个简单的命令。这两个来自于不同人口中的命令却是一模一样,这不谋而合的一幕让两人都感到了一丝庆幸——看来对方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这个命令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打!传达下来对于联军双方自然还有别的意思。对于纵横草原的青川来说,便是打。而对于不善陆战碧珊国而说,是协助打。

    于是联军出动了。伯河与秦越短暂的会了一次面,联军便出动了五万人的兵力作为试探。其中青川军铁骑四万,碧珊国轻骑一万。

    说是试探,其目的就是sao扰正在不知作何布局的沧澜军。只要打乱敌人的阵脚,那么不论敌人是在修建工事还是暗度陈仓都将露出端倪。

    可是沧澜人的阵脚并没有被打乱。浩浩荡荡五万骑兵日出而发却在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去而复返,和出发时的军容鼎盛不同,这支军队回归之时已经变成了一支残破之师。

    联军想要试探,沧澜军想要的却不是被试探。

    五万联军带着任务走到半途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沧澜骑兵,敌人气势汹汹似是早有预谋。十万沧澜骑兵在雪原上逆着风铺天盖地杀了过来。

    联军来不及掉头仓促迎战,兵力五万对十万。双方将领差距更是有些离谱,一位七城军将领和一位碧珊国先锋将军遭遇了沧澜统帅叶炎,靖川将军君天离。随在两位正副统帅身后的还有吴骏,沈鸢这些堪称名将的男人。

    联军败了,败得有些惨不忍睹。五万人丢了近半才极其狼狈地回到联军阵地。沧澜军追击十里最后扬长而去。

    这一仗是开战以来输得最莫名其妙的一仗,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明明那瓮中被困的鳖是沧澜军,怎么决战还在酝酿之中,那些本应固守或者撤退的敌人却像马上就要夺取胜利果实一般疯狂?

    联军高层开始疑惑了。难道沧澜人真的就想在这平原中和号称百万的联军决一雌雄?

    秦越也有些疑惑了。他原本想象的战局应当是青川和沧澜打打停停,自己利用水师的优势在沧澜南撤的各段运兵拦截,这应当是一场阻拦与破境的较量。没想到敌人就这么像桩子一样钉在了赤勒城边,既是不动却又带着杀意。

    这究竟是必死?还是必胜的决心?

    唯一没有疑惑的人是伯河。即使在消息传来的时候柳浅在他身边做了无数个猜测。可是他知道,决战就要在此地进行了。

    叶炎君天离同时领兵出战,沧澜军为了拦截一支先锋军就作此动员。这样的命令是谁才能够下达?

    伯河笑了,他不知道是战意沸腾还是如释重负。

    他一直忌惮,忌惮沧澜军背后最杰出的指挥者,此时他的忌惮已经从背后来到了台前。

    那个曾经挂帅的太子,如今的沧澜皇帝,终于亲自出手了!

    不论如何,这是一场盛宴的到来。

    当晚,初尝一败的联军举行了第一次两方统帅皆在的军事会议。伯河与秦越只是私下交换了片刻的意见便各自与旗下将领吩咐了任务。将领们来不及抱怨自己被无视,也来不及感叹这两个怪异的统帅下达命令如此草率。因为这些任务实在太紧迫,紧迫到会议直接被解散,所有将领立马要赶回自己镇守的营寨。

    漫漫长夜,原本在赤勒城北方五十里驻扎的青川碧珊六十万联军开始收营撤寨。在雪原上井井有条的化成了三支气势磅礴的队伍。左右两翼各十万人,分取东西方向在雪原行军。中军足足四十万人随后进发,三支队伍拿捏好了时间差,黎明之时将一齐对沧澜军成合围之势。

    为了防止沧澜军趁联军立足未稳再次偷袭,行进得最晚路径最短的中军却是行军最快的一支。一旦沧澜方面想要再来一次偷袭战术,那么拥有绝对优势的中军既可正面相迎也可分兵驰援。这一些周到的行军之策自然是出自伯河之手。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安阳王秦越放心了几分,却也对这个盟友忌惮了几分。

    黎明,联军就位。

    也是在朝阳升起的一刻。沧澜军也早早的等候着对手的到来。

    看来沧澜人是铁了心不让打扰。伯河看到严阵以待的沧澜军时心中便是这种想法。尤其是当看到敌军帅旗之下那个苍歧最年轻的将军策马阵前的时候。那场面已然交代了这是一场双方都志在必得的战争。

    只是伯河还弄不明白沧澜人究竟是在布局,还是利用布局的假象逼他提前决战。

    东边和西边也有与己方对峙的沧澜军规模约莫五六万。让股力量伯河也不禁皱眉,沧澜军的骑兵力量已经不知不觉膨胀到了这种地步。

    伯河的犹豫没有持续多久,不管对方究竟是真想一决高下还是故弄玄虚,自己统帅六十万大军到了阵前又岂有不战的道理。他盯着沧澜军最前方的将领,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他只看到君天离满脸的自信还有他身后那个沈鸢一脸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

    “打吧。”伯河对着柳浅还有副将查尔木道。查尔木领命下去,片刻之后青川军开始了第一波的进攻。

    东西北三个方向,联军派出的军队数目和沧澜军骑兵数目相仿。一则为逼对手全力以赴,二则优势兵力随时驰援。

    于是平息战乱不过几日的草原之上再次出现了万马奔腾的景象。近二十万的青川骑兵自三面策马,加速,冲锋。杀喊声顺着朝阳而起,有种别样的宏伟。

    而沧澜军用来迎接宏伟的方式却是诡异的。当联军骑兵开始加速的一刻,整个沧澜军阵极为快速的掉了头。没有战鼓,也有没有鸣金。最先调转马头的是君天离和沈鸢两个人。

    于是…近二十万的沧澜军像是有序冲锋一般的往回跑了。后面数目相当的两国联军目瞪口呆地往前面追。

    “这…太无耻了吧。”几乎所有冲锋的联军士兵都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这是诱敌之计?”青川和碧珊国的将领们心中如是想。

    “要不要先收兵?”柳浅看着这极其不寻常的一幕不由得向伯河问道。他不相信沧澜军不敢一战的事实。更何况对面敌人已经是陷入重围理当背水一战。

    “依你。”伯河只说了两个字。

    鸣金响起,联军下达了收兵的命令。这一次没有抱怨和反对的声音,似乎联军上下都感受到了沧澜人那满是阴谋的气息。二十万联军骑兵闻讯停下追击的脚步在两国将领的指挥下有序的往回撤。而被追击的沧澜军也跟着勒住了狂奔的马蹄转过头来目送敌人无功而返。

    唯有一人做得有些无耻,沈鸢除了目送之外用自己惊人的臂力送出了一支羽箭。一个倒霉无比的青川士兵被射穿了身体从马上摔了下来。沧澜军上下一片叫好。

    两军交锋,二十万对二十万。只死了一个倒霉鬼,而他是青川士兵。这么算来理所应当是沧澜胜了。

    这时候安阳王策马到了伯河面前。他的表情很奇怪,说不清是疑惑还是惊讶。

    “安阳王得学会和狐狸打交道。”伯河面无表情道。

    “狐狸终究是狐狸,岂能是草原狮子与海中神龙的对手?”安阳王皱眉道。他口中的海龙自是说的碧珊海国,听得一一赶来的青川将领颇为不满。

    “龙在对面,不在此处。”伯河轻轻摇头。

    何谓真龙?自然是一朝天子,他伯河不是…秦越也不是。

    “那大都统的意思是怕了?”秦越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自然知道伯河口中的真龙是何人。只是那人便是他安阳王心中最忌惮的存在。之所以联合青川对付沧澜多半也是因为那人的雄才伟略将来必然祸害遗世独立的碧珊国土。

    “龙游浅滩,不足为惧。可是再加上一只狐狸还有一群狼就值得谨慎了。既然是决战便要知道敌人的意图。”

    “那大都统可明白意图了?”

    “不明白。”伯河的表现差点让所有人从马上栽下来,秦越冷冷的看他一眼便策马离去。

    “你真不明白?”看安阳王走后柳浅这才出声询问,若有深意的语气让一众将领又燃起了希望。

    “真不明白。”伯河的话让希望再次破灭。

    “不过…”

    “大都统说话转来转去是在谈情说爱么?”柳浅翻了个白眼道。伯河没有理会嘲讽继续道。

    “你看此处地形,正是从两方对峙的几十里地中最大最平整的一块地。敌人不找一块坡地借势却还选在此处行军布阵…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打。”

    “你是说他们不过是在隐藏什么?或者真的就是诱敌深入?”

    “我说过我不明白。”伯河略微烦躁道。脸上一副你为何就不信的样子。柳浅无语,却又不能傻站着。只能策马踱步沉静心思。还没等他愁眉苦想片刻。伯河却对几个将领说了句话,让柳浅不由又惭愧又愤怒。

    “你们到前面去搭几座瞭望塔。过一阵子本都统要登高瞭望,看看我们的对手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确定青川退兵之后沈鸢第一个转回了马头,紧跟着是君天离还有身后近十万的沧澜骑兵。他们都看到了敌人果断放弃了追击此刻已是原地休整起来。

    这样的结果并不足以让君天离和沈鸢等人惊讶,因为原本他们就猜测过小心谨慎的伯河不会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下贸然发起会战。可他们惊讶的是伯河那边的应对。这速度简直快的不可思议。

    “竟然优哉游哉在两军对峙的时候搭建瞭望塔。他到底是个将军还是个风水大师?”

    “要不你去把这风水大师的杰作毁掉?”君天离紧握缰绳道,显然对于伯河的做法有些无奈。

    “免了吧。”沈鸢使劲摇头。虽然对面的两国联军鸣金收兵,那些最前阵的骑兵仍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冲锋的状态。他可不想为了几座临时搭建的小木楼壮烈殉国。

    “怎么办?本来还以为能拖一个上午呢。看着瞭望塔搭建的速度怕是个把时辰就弄好了。”

    “到时候伯河登高一望,咱们后方一览无余。你和陛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摆设就全落在他眼睛里了。他若是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做两首诗来呢。”

    “说完了么?”君天离冷冷的看了沈鸢一眼。后者装作没有看见,回头拉过了一个不知所措的骑兵摆弄他身上的盔甲。

    “下次记得把内衣塞进裤裆,不然不好看。”

    “是!”那士兵连忙应命,心中却想这数九寒天的自己何时有把内衣翻出来过?

    “我说老大,你倒是出个主意。难不成让兄弟们在这北风里傻站着?这几天出了点小太阳,可正是化雪的时候…贼冷贼冷。”沈鸢打了个哆嗦道。

    “你自己已经拿了主意还问我?”君天离漠然反问道。

    “我什么时候拿了主意?”

    “就刚才…”

    “刚才?我说了什么?”

    “你说傻站着”君天离耸耸肩道。“不过以我看来应该是在马背上傻坐着。”

    沈鸢终于明白了君天离的意思。对于伯河的做法自己的老大已经表态。表态的内容是他也没辙。

    “突然觉得伯河那家伙好像是你命里的克星。你上辈子是不是抢过他的亲事?”

    “信不信这辈子抢了你的亲事?”君天离不厌其烦道,说完便又觉得这话好生不妥。他二人一个言者无心,一个听者有意。

    “小天王说得不错…你果然吃着碗里的的惦记锅里的!”沈鸢心痛道。“枉我把你当我的好兄弟。”

    君天离无言,心想自己为何找了这么一个活宝做自己的副将。他越是不说话,沈鸢在一旁表演心痛越是卖力。直到后面的士兵都伸长脖子看前面两位将军沈鸢才适可而止的恢复了平静。

    时间就在这阵前三角恋的小插曲里慢慢流逝,一场十数年来规模最大的会战进入了短暂的对峙,直到青川阵前那被攻城木和投石稳固的瞭望塔成型。

    说起来场面极其诡异,在几方注视之下伯河借着云梯登上了瞭望塔。明明眼下应当是一副惨烈厮杀的大决战,硬生生看起来像是一场规模盛大的阅兵。

    君天离看着那个登高远望的人,看到他也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自己身后的沈鸢拿起弓箭张弓满月又放了下去。

    “射不到。”沈鸢嘟囔一声。

    伯河冲着沧澜两位将军点了点头,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君天离默然点头,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然而伯河的目光看得更远了,越过了君天离,越过了他身后的十万铁骑。落到了更远更靠近赤勒城的地方。

    然后伯河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惊讶,似乎又是疑惑,似乎又带着一些赞叹。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瞭望塔上的将军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君天离。他嘴唇动了动相隔数里对君天离说了两个字。

    其他人或许瞧不清出,君天离仗着目力却知道伯河说的两个字。

    “很好。”伯河如是道。

    “撤吧。”君天离对着沈鸢道。这是真正的军令,沈鸢也再没有调侃和开玩笑。

    鸣金再度响起,沧澜军上下有序的后退。没有人疑惑,没有人猜测主帅究竟在做些什么。整个沧澜军如同齐头并进的潮水上岸,最终又整齐的退去。

    这一回两国联军同样没有阻止,不是因为怕敌人有诈。而是伯河临阵召唤了联军各级将领议事。自然也少不了对安阳王秦越的邀请。

    不过秦越要晚来一步。因为他也在西方军阵前搭建了一座瞭望塔,然后他在塔上看了一炷香时间才下来。

    “我收回方才的话。”秦越看着伯河道。伯河与柳浅对视一眼,不知是忘了方才安阳王所言还是不知对方提的究竟是哪一句。

    “对面是一条真龙。”秦越冷冷道。

    “也挺像一条打地道的蚯蚓。”伯河笑道。这一回用和安阳王相反的言论并不是争辩,落在秦越耳中更像是一种自信。

    “大都统怎么看?”秦越问。

    “太快了。”

    “本王也觉得太快了。”

    两人交换着意见,一旁的两国将领本还是云里雾中,柳浅却指了指那瞭望塔对着那些将领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他们便先后登台远眺,每一个人下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看到了潮水退去以后的真相。也明白了安阳王和大都统口中的快究竟是指的什么。

    “那可有几百道战壕吧?眼花缭乱的都快把地挖空了。”

    “这几日可还是下了雪呢,他们怎么会挖得这么快?难道沧澜人天生会打洞不成?”

    “若是有足够的工具,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沧澜人打仗怎么会带这么多修筑工事的工具?你看这纵横交错的战壕,只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要用到多少工具?”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原本以为决战将会是平原上两军冲锋厮杀。没想到真正看到了敌人的时候战场已经变成一道接一道壕沟。

    不,是成片成片的壕沟。一片片不容骑兵冲锋只能步步谢战的壕沟。

    “大都统与王爷都觉得快?”在纷纷议论中,柳浅忽然冲着伯河与秦越道。

    “与其说不相信快,两位是不相信沧澜军会随军带着这么大规模的工事器具吧?不过两人若是知道明武帝身边现在多了一个人,恐怕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舒洵?”伯河与秦越同时道。

    柳浅还没来得及卖关子就被两个人直接道破,一时间觉得大为不快,可最后却也只能点点头。

    “天机会后沧澜就一直招揽能工巧匠参谋那营造天工,最初聚之临云关为前线战事提供各种物资设备。随着沧州玄州失守,沧澜人深入我青川腹地,供给之事日趋严峻。于是这位沧澜丞相便有了迁工事赴前线的举动。这计划发生在不久之前,不过算起来上一批物资的到达应当便是安阳王水师截断水道之前了。”

    “怪不得。”伯河轻轻一笑。“这前一步后一步当真是天差地别。”

    秦越自然知道伯河所言所指,若是沧澜军没有赶在补给线被切断之前得到大批物资。那么眼前这么整齐的工事便无法出现。

    “元老会与本王谈了五天,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两国共赢的方案。却让本来雷厉风行的一战便成了眼下的摸样。”安阳王冷哼一声。言下之意这责任当属青川优柔寡断所致。

    “王爷,眼下不是细数责任之时。”柳浅低头道。作为首席元老的幕僚,他的态度不卑不亢。

    “柳大人有良策?”秦越绕过话题直接问道。柳浅不语只是把目光望着伯河。他似乎没有注意自己和安阳王有些言语不快。

    “依大都统所见,此刻是否当攻?”秦越顺着柳浅看向伯河,才想起真正能决定青川军动作的不是那个青衣幕僚。

    “安阳王的意思呢?”伯河不答反问,秦越却也没有被这一语卡住。

    “本王虽然不知为何,但心中对沧澜人的布局始终有些忌惮。眼下沧澜战壕挖得尚不完美,但本王觉得不适合在此刻强攻。”

    “王爷乃真人尔。”伯河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我军星夜动员已是疲兵,此刻的确不适合强攻。况且两三日内南路大军也当到达。届时沧澜借助阵势,我军胜在兵员。再来一战也不迟。”

    “既然如此,本王便传令警戒扎营。”秦越抱拳以礼,伯河甚是恭谦地回礼。这安阳王行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商量至此便头也不回的策马往西去了。

    碧珊国的将领自然也跟着秦越离去,伯河身前便只站着柳浅和青川一系的将领们。这些武将还等着静听下文,却被柳浅怒瞪了一眼。

    “大都统刚才已经下令,你们还傻子一样站着作甚?”

    众将恍然,这才明白刚刚安阳王自己口中的几句话正是大都统心中的对策。一时间皆是不敢停留,各个急忙回到军阵之中各司其职。

    “自从被元老派到你身边来,这状况真是层出不穷啊。不过这一次沧澜人未免有些孤注一掷了,难道借助这点地形,挖出几条地道便能和两倍于己的敌人抗衡么?”柳浅虽然为沧澜人的迅速应对所折服,但仍旧不认为这场战争还有所悬念。

    “这不是孤注一掷,这是信心。”

    “信心?就靠这些地道?”柳浅不知伯河从何断言。

    “这不是地道和防御工事那么简单。”伯河说道,他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沧澜军那块阵地。柳浅这才想起他和所有人对话时目光还是凝聚在那个方向,难道敌人真的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虽然我不知道那片土地究竟有何玄妙…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那不是简单的防御工事,而是一座大阵,而那些战壕只是阵基。”

    “阵?”柳浅望着伯河然后顺着伯河的目光远眺。

    所谓阵法,行军打仗中并不少见。兵力调遣行军路径都可谓是阵法。可是?一座容纳四十万军队的大阵?又有那种兵法中曾经记载过?

    尽管眼前三军统帅的话说得那么荒诞,柳浅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人毒辣的眼光和敏锐的直觉。他没有问伯河究竟凭何作此推断而是直接问道。

    “你有破阵之法?”

    “明武帝的排兵布阵,世间能有何人可以一眼看破?”伯河摇头道。“唯有一战,方能试探虚实。”

    柳浅点头,他第一次看到伯河的脸上显出凝重的表情。似乎以往的南征失利,明武帝在伯河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相信你。”柳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伯河也是忽然一愣。

    “自结识你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和沧澜相比青川无一良将。”

    “可现在不同了。”柳浅遥指那远处的沧澜阵地。“你是不逊色任何人的名将,也是他们最害怕的敌人。”

    “所以…你只需要放手去表现,我想后世史书描绘这一仗的时候,你一定是最终的胜利者。”

    伯河听着柳浅的话,自从军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这边是铁血生涯最珍贵的感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着如何措辞来感谢这个朋友,最终却只想到了两个字。

    “谢谢。”

    “等你破阵的时候,再来请我喝几杯当谢礼吧。”柳浅说罢自顾的策马往后方安顿的营帐奔去,他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的三军统帅思考。

    北风里传来青衫文士畅快淋漓的笑,他着实喜欢这个乱世,喜欢天才与英雄的较量。

    因为他知道,不论将来是非成败。只有像这样活着的人,才足以让这苍茫大地千古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