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终章
“我知道很危险——” “但我怎么能不在最后，抱一抱我深爱的男人呢？” 她的声音仿佛还传响在耳边，闭上眼睛，甚至能回想起她说话的神情。 女孩儿紧咬住嘴唇，克制着不让语调颤抖，勉强挤出一丝苍白透明的笑容， 只是看着她，就能感受到她那汹涌的悲伤。 就像你一个人站在滂沱大雨下，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身上，绝大的悲伤一如世界边缘的寒冷那样，渗入了你的骨血，仿佛能将你摧枯拉朽地毁灭。 叶竹双手死死抱着女孩，脑海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已经说过那么多次了，真的不想再看到谁死掉了，可为什么就是怎么躲也躲不过这种结局呢？她要死了啊！她的血就要流干了。叫医生？现在还来得及么？医生真的能救得了她么？ 怎么办？怎么办啊？难道又要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做不了吗？ “不要......这样啊......”他紧紧抱着她的肩膀，用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的力气，死死地抱住她。 “我就是......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才拼命努力的啊！”他神情扭曲。 你不是说要在最后抱一抱我么？为什么却反过来了啊！你醒醒啊！不要再这样吓人了好么.....我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了，不管嘴上说的多么厉害，其实是我知道的啊，有些事情我是做不到的！ 我没办法把一切告诉你们，只能隐瞒！我也没办法挽留冴子，只能看着她离开！我也没办法救高城的爸爸mama，只能看着她精神崩溃！我也没办法救平野，更没办法留下爱丽丝...... 他仰天喃喃，泪水不知觉间，滑过了脸颊，“明明我都决定了，至少要保护好你的......” 紧抱着怀中的女孩，时间仿佛开始倒退，耳边风声呼啸，他似乎重新回到了暑假。 在荒芜的山崖上，他也曾这样抱着一个女孩哭，哭自己为什么这么废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真的好难过啊，明明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绝不要有第二回...... 可我为什么还是，没做到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流下。 他怀间的女孩脸色雪白，长长的睫毛搭下来，仿佛是童话里沉眠的睡美人。 “叶......君。” 一声低若蚊呐的喃喃声，忽然响起。 叶竹泪流满面，怔怔地低下头看，怀间的女孩还是那么安静，脸色一片苍白。 “......” 愣愣地看着女孩，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已经死了啊。 记忆中温软的躯体已经渐渐冰冷，她的心口处插着一块直径十五厘米的玻璃，近半截没入体内，胸口的衣服一片血红，分外刺眼。 “叶......君。” 女孩，动了。 他死死瞪大着眼睛，女孩勉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却如一缕风中残烛，仿佛就要飘散。 “叶......君。”她的嘴唇喃喃而动，纤细透明的手臂，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似得渐渐抬起。 “我在。”叶竹一把抓紧了她的手，他发现这只手真的变得好冷。 “叶......君。” “我在。” “叶君。”喃喃之声重复着，仿佛渐渐坚定。 “我在！”叶竹表情扭曲。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冰凉的手掌忽然传来了一丝力气，关节泛白得刺眼，她像是在用尽生命一般反握住他的手， “你......爱过我么？” “......” 你爱过这个女孩么？ 叶竹嘴唇喃喃，喉间痉挛一般地颤动，仿佛有很多要脱口而出的东西。 你真的没爱过这个女孩么？ 他手掌微微颤抖，传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女孩很虚弱了，但她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从他在颤抖的手掌得出了答案。 她苍白一笑，“这样啊.......”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喉间压抑的话语，终于冲破出来，“我爱你啊！” 话一出口，视线顿时就模糊了。 他低垂下头，额头贴着女孩有些冰凉的额头，眼泪哗啦啦地流下，不停地打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一点一滴地滑下。 如果要说爱的话，或许也算不上吧，但其实真的蛮喜欢她的，真的，他活到现在都没什么机会，去爱过这么一个女孩呢。 你说赫昂萝丝的话，对她的感情，比起爱情，恐怕更像是亲情吧；你说冴子，老实说这也挺复杂的，确实有些喜欢她，可更多的还是心心相惜吧，和她聊天，总不会无聊，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只有对这个女孩，他的感情才最为纯粹。第一印象是有些娇蛮，但相处久了，才发现她隐藏起来的很多柔软，她会哭、会生气、也会撒娇。现在仔细想想，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啊。 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身材又好腿又长又细，还很善解人意！ 放在现实世界里她妥妥一女神啊！想想真的好蠢啊！这么棒的女孩子，要是换另一个人来，早就小心地捧在掌心上了吧？！可你呢废柴？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你只是一次次地拒绝了她而已欸！ 你有想过人家一个女孩容易么？在这一年来她暗示了你多少次啊？甚至还对你说过‘即使只想玩一玩她也没关系’这种听起来让人心痛的话。你真的知道她过得有多痛苦么？ 你以为你已经为她考虑了所有，却殊不知，这个女孩一直想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话而已。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一刻叶竹难过得要死，心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了，血rou神经都纠缠成一团，绝大的痛楚冲入脑海。 “真好呐......” 她微微笑了，笑容苍白却甜美。 白皙的手掌再度传来一丝力气，“即使是谎言，我也好开心......” “我没有骗你！我不会说谎的！我真的！真的！真的爱你！”叶竹用仿佛要吼出灵魂一般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着。 “......” 女孩安静不语，笑容挂在脸上。 他的脸皱成一团。 “好冷啊。” 叶竹面容扭曲，泪水横流。 “叶......君，你在哪里？” 她的神情那么不安。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叶竹死死抓紧她的手，嘶哑吼着。 女孩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她不安着，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叶......君，你在哪里？我好冷啊。”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 叶竹疯了一般地怒吼着。 她说好冷啊！ 你现在到底能做些什么啊？你连给她最后的温暖都做不到欸！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很强，但你真的很强吗？直到如今，你只是一直在失去吧？！ “切竹叶君，你睡了么？” “切竹叶君，我们kiss吧？” “可你真的什么都不说呢......” “我知道很危险——” “但我怎么能不在最后，抱一抱我深爱的男人呢？” “为什么——” “你就是，什么都不肯说呢？” 叶竹紧紧抱着女孩，可她的躯体却渐渐冰凉，他的温度根本传达不过去，她还是那么冷，“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啊啊！” “我后悔了啊！” 叶竹总算察觉了自己的心，可现在察觉还有用么？她已经死了诶，说喜欢你的女孩已经死了啊！ 人死即是永诀，是离别，是再也看不见的人，是再也说不出的那句对不起。 “艾莉丝！出来！”他怒吼着。 “我知道你肯定在的！快给我出来啊！” 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鲜血迸溅，“求你了！艾莉丝！我知道是我错了！我错了啊！但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死在这里的！求你救她，救她救她救她啊！” “唉。” 隐隐的，一声只有叶竹才能听见的声音传响在背后或远或近的地方，那是不起波澜的叹气声，说不清这是善意还是讥讽。 “你这又是何必。” 叶竹的头还磕在地上，他一愣，猛地抬起头来，“艾莉丝，救她！她要死了！快救她啊！” 艾莉丝冰冷的声音传来，“本次世界历练已接近完成，我已经获取了当前世界百分之七十五的世界权限。所以你要救她，并非不可以。” “那就救啊！”叶竹急声道。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如果我已掌握了当前世界的‘世界核心’，想要救她，轻轻松松。可现在情况却不同，我不仅没有得到世界核心，就连世界权限都掌握不完全，只有百分之七十五。 如果想要救她，我必须付出百分之五十的世界权限，也即是说，本次的世界历练会失败。”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你认同这个结果么？当前的世界历练失败，意味着你这一年来的努力都将白费，即使脱离了当前世界，你也无法获得解禁世界的魔力，甚至还会受到一定惩罚。即使如此，你也还要我继续救她么？” “要！”叶竹语气凶狠。 她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淡淡地，“好，你是‘二元一度’系统的宿主，我听从你的命令，我会以百分之五十的世界权限，以及你身上的三千点魔力为代价，向当前世界的核心换取她的生命。” “好！”叶竹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虽然不懂什么是世界核心，什么是世界权限，但他还是听明白了，艾莉丝有办法救丽！ 艾莉丝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由于她目前已经死亡，即使我重新换取了她的生命，但她的记忆会一切清空，重新回归世界历练前的状态，也即是说，她会彻底忘了你。” “这样啊......”叶竹笑容无力，他轻抚着女孩安静的面容，“或许这样才好吧。忘了我，她会过的更开心一点吧。有宫本叔叔在，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有事的。” “吼！” 一声咆哮声，若有若无地从远方传来。 闻声叶竹身躯一震，随即一股杀意冲天而起。 他用手拂去了地上的尘土碎石，轻轻地把女孩放了下来，“艾莉丝，你救她，我去把这次世界历练的最后一点事情了结了。” “了解！” 叶竹最后看了一眼女孩，便站了起身，下一刻他猛地朝前方奔去！ ... “怎么了么？” 宫本丽摸了摸脑袋，有些迷糊地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自己。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穿的也还是藤美学院的校服，她忽然一愣，“这里是哪里啊？” 她站了起身，十分不解地看着周围。 左右环顾着，她丝毫不没有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仿佛是凭空出现。 “怎么回事啊？我记得明明我还在上课呀？” 她喃喃一声，随即耳朵一动，隐隐约约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响声，她歪了歪头，随即朝前走去。 然而她却没听见，从她身后的某一个地方，传来的一声低低叹息。 宫本丽走出了废墟，温暖的阳光倾洒下来，穿破了屋顶的漏洞，打在她身上，带来温暖。 “那是什么啊？” 在走道的尽头，一具巨大而狰狞的猿猴尸体横躺着，惊悚的鲜血流淌在地上，触目惊心。 她眼睛微微瞪大，一瞬间她有种错觉，觉得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那是紊乱的碎片，杂乱的回忆，汇成了一条江河奔腾而过。 在她目光所及的最远处，一道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阳光下，浑身浴血。 望着他，她喃喃失声，说出了一个自己不能理解的人名，“叶君。” 宫本丽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是忽然觉得很难过，心像是揪住了一样传来阵阵疼痛，看着那道身影，她仿佛觉得胸口有某一种东西要跳脱出来，砰砰砰地，像是心脏在跳动。 风吹过。 在她视线里的那道身影，却随风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