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国的春夜(23)
可是对于我来说,走出心里迷宫式的困境实在太过艰难,所幸我依旧每周都会出去一趟新华书店,装着学校的制服——只要没有什么事都会去那找个角落打发时光。我在那里看了村上春树的、、等作品,为他关于青春和死亡的探讨暗自着迷。 那个时候,我就像书中写到的那样,深感“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就存在生之中”,故在内心深处,常常无缘无故的伤感。而看着这类解读心灵密码的小说,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和主人公的对白,成了我心灵获取慰藉的一种途径。 尤其在中的一句话,成了我那个阶段的行为准则: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于是,我学着将心中的那些仇恨、失意、悲伤全都掩藏在面容之下,不管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我都只是淡淡一笑,真的,像中魔似的竟然了坚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除了看村上春树的作品之外,我也受其书中男主角渡边的影响,看了大量的邻国俄国作家的作品,如托尔斯泰的、,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以及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等作品。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俄罗斯作家作品中由那辽阔的土地孕育出来的气魄,在面对民族和国家危难时候所体现出来的坚韧和智慧,让人对这个民族深感敬畏——我那时自叹,怪不得我的小学和初中老师,他们对于苏联的情感那样深厚,他们有一部分人就是在苏联文学的滋养下长大的——虽然那个时候,苏联解体已经近十年。 在那段与书为伴岁月静好的时光里,我悄然意识到,红城高中的学生制服给我带来很大好处——这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新华书店的店员总是在众多顾客中给予我好感和照顾,她们总是善意地任凭我翻阅各种书籍未加以阻止。 而有时候,阿朵和贵红来学校找我,也陪着过来买书看书,她们俩鹤立鸡群地站在我身侧。<>若是她们穿着时髦装束,我只能算作白天鹅旁边的小丑,只能退居一边。但是她们每次来都是非常体贴的穿着学生制服,这使得我似乎在形貌上和她们站立一处,并不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由于贵红和阿朵长得出类拔萃,使得众多其他学校的学生以及顾客围观驻足,有的特意隔着书架悄悄地瞄上几眼方才意犹未尽地离去。更有甚者,有几位女生还形成习惯,每个周只要我在,她们就在周围打转,似乎一直在等着看阿朵和贵红来了没有。 而由于学生制服的遮光作用,我算是在外形上突破了在阶层上的各种限定——他们三原来是一起的,都是红城高中的高才生——我常常听见有人在这样偷偷打量,一边悄悄低语。 那个时候,我就像心中怀揣着盗窃珠宝心思的盗贼站在她们身侧,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翻阅书籍,一边偶尔会和她们小声交谈,但很快就会默然无语。我并不感到为能与她们同处一室而感到骄傲,反而时常有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伤感。那时很难理解那种复杂的心绪为何平白无故的产生,十几年后的今天,我才恍然明白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我们终究会走向不同的去处,——尽管曾经高扬“红城高中三剑客”这样旗帜的好哥们,在现实的泥淖中,终究会逐渐越走越远,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烦恼自顾不暇。 “你在想什么呢?”左手握着方向盘的贵红,伸出右手轻轻推了一把我的肩头,目光质询地看着我。 “没事,有点困而已。”我侧过头看向她。 “是吧,见你心事沉沉的样子——没什么事吧?”贵红微微笑道,睿智的眼神依旧那样明媚。 “没事啊,就是听着音乐,感觉全身放松,然后就有点困而已。”我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车后的大姐改革和母亲;见母亲闭着眼休憩,大姐十分着迷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满脸都是陶醉之色。 “那你要不休息一会?”贵红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两眼温情地望着我。<> “没事,好多了!”我微笑道,“要不,我来开?”我补充说。
“没事,你歇会吧,这些天把你累的!”贵红说着,再度温情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完全就像一道暖阳,让我心中一热。 我两手一摊,表示不需要再休息了——她于是莞尔一笑,满足似地扭过头去。我望着窗外绿油油的稻田,蜿蜒的河流,远远近近出现的长着杂木林的熟悉的丘峦,恍若十七岁的时光又回来了——贵红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贵红,只是此时的她蒙上了一层无形的轻纱,让人如梦一般,又不由自主地围绕着她忆起前尘往事。 从17岁到19岁,除了寒暑假之外,我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待在红城这个拥有五六十万人口的南方小城。每天早上六点零五分准时穿着裤衩从红城高中那幢瓦红色楼顶的宿舍惺忪醒来,拖拉着拖鞋,拿着雪白的口盅,在狭窄的晾衣间那排水龙头前与室友们匆匆洗漱。然后轮流着方便之后,换上学校学生制服,心情麻木地穿过学生公寓前绿草茵茵的足球场,向掩映在芒果林中的教室快步走去——到教室,基本上就是晨读开始了。 每天九节课,早上四节下午三节,晚上两节,还加上早读和晚读,中午和傍晚各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天就像机器的齿轮,一环扣一环。早上的课程十一点五十结束,然后数千的寄宿生从教学楼像蜂拥的蚂蚁似的密密麻麻穿过教学楼后的集体冲向食堂。那场面十分壮观,以致这么多年来,都很怀念一群十七八岁小伙一起比赛奔跑速度去抢饭吃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