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运交响曲(10)
当时,我斜躺在床上,听完点水雀如此说,我才意识到,点水雀不是不努力读书,而是因为没有希望,——当所有的质疑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的时候,我看见一颗挣扎痛苦的灵魂——没有人会相信他可以靠学业终有所成,纵使他再努力又有何用呢? 我能看到弥散在他身上的那种无力感。他就像在98年掉进了湍急的洪流漩涡当中,所有人都在岸上看着他,望着奔腾的泥沙倾盆的暴雨闪着同样的念头,——这个人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所以,没有人会跳进洪流中去救他,只有他一个人在洪流中扑腾呼喊以致日渐消没。 我想起不知是哪位作家说的那句名言,打败我们的不是敌人,而是我们自己。可是,对于点水雀来讲,打败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周围的失望——没有希望的人生,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出息。这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喾咒,唐僧念一遍咒语的话,纵使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也只有俯首认败,何况点水雀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呢。 我望着那吹笛的女生,想着儿伴点水雀,也想着自己,却突然感到这个俊俏的女生就像风中自己的某一部分,将过往清平乡山水的美丽与青春的活力化作了曼妙的笛子声。更有一个胡思乱想就杂乱地出现在我的念头里—— 若当初我也毅然离开学校,回家和村梅早早结婚相伴此生,说起来,孩子的话也会如此大了,——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我能够接受这样的生活吗?我也会乐于此吧!不,——我是不会的,我已经用事实说明了——我终究继续求学,一路走了出去,到城市工作谋生。可是,那样的生活和我现在的生活相比,难道现在的真是更好的吗? 一个人去一个陌生城市生存,会结识很多人,也会遇到爱情,——周边的太多人因为寂寞都在疯狂的爱。那么,如何去定义爱情呢?它是一个如此美妙的事物,是一个暂时的东西,也是一个延续的存在。它有无限的表现形式,而它的维系,常常是因为男女沉浸在彼此的感觉当中。 反过来说,当爱情疯狂的活着,是因为自我死了;而爱情死了,是因为自我醒目的活着。——你看大多数恋爱过的人结婚往往是在那个当婚的时间点上,遇到那么一个人而已,而这个人恰好也是在那个当婚的点上罢了。早结婚与晚结婚,我们又何其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存在呢?最大的差异,只不过时间点不一样而已。 所以,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在我看来是难以值得现实考验的——像千里危堤,往往一击即溃。我见了很多同学朋友像折翼的候鸟,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了曾经爱过的那座城,留下guntang的眼泪在风中飘曳。 当然,有所谓一见钟情结婚了的,可是,这就代表爱情的胜利了吗,代表爱情经受住了考验了吗?何况,这就是你想要的那种更好的生活吗? 这些问题像一团粘稠的浆糊,塞进我的思绪里,让我不能自拔。我似乎听见有人叫我,很熟悉的一个温婉的声音,——像是村梅的,但又不确定,我抬头四下张望,却不知声音从哪里传来。只见旁边的大婶拉了一下我,指着远处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 我凝神看去,果然是村梅,只见她开着一辆北京现代牌子的小轿车经过,从敞开的车窗里正向我挥手打招呼,双眸含情的望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我。 我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她戴着一副墨镜,嘴唇画着鲜艳的唇彩。 我扶着车窗低头问她“这么早去哪了?” 她说“从县里买货回来,酒吧里缺的都得填补上。”她把墨镜摘掉,问我“是不是去过酒吧了?” 我说“还没过去呢,正在听才女阑珊吹笛子。”村梅从后视镜里望了一下,问我,“你知道阑珊旁边这个孩子是谁的女儿吗?” 我说,“我正想问你呢”。 “她呀,点水雀的女儿梦花,漂亮吧!”村梅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的感慨道:“一晃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也顿时感慨道,“是啊,我刚才还在想,要是我不去读高中早早就结婚,孩子也会这么大了吧”。说完,只见村梅脸一下子有些异样,缓了一缓说道,“我先去下货,你带着阑珊过来,我们马上就走。” 我见村梅脸色有异,深感说话欠妥,暗自自责,只见她已经把车子开走了。 我走进人群里,正看见阑珊友爱地抱了抱点水雀的女儿梦花。然后说,“这两把笛子我都买了”,从兜里取出钱包给了她一百元,“不用找了”。然后又在梦花额头亲了一下,“如果以后你去红城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接你”。
“谢谢阑珊jiejie,你明天去我家玩吧,我在家。”梦花害羞的说道。 “明天我看看,有时间我就过去”。阑珊笑得很甜柔,看起来就像晨曦一般暖人心怀;说完,拍了拍梦花的肩头,转身挪步到我身边。 “刚才你去哪了?”阑珊微笑着问额头冒汗的我。 “遇到村梅,她刚从县里买货回来,跟她打声招呼。” “哦,那什么时候走?”她想到要去石头村的事,不免关切地问道。 “我们过她酒吧去就走。不过我得先买点礼物先。”我看了一下对面的四川百货店,里面人群众多,又看了旁边的湖南音像店,正喧闹的放着“meimei坐船头,哥哥岸上走”的流行歌曲,真不知该买什么东西。 “那你想买什么礼物?”阑珊见我四下张望, “也不知道买什么,买点水果吧”我从人群中挤过去摊贩前买了一箱平果,付账之后找了报纸铺在肩头准备扛走。 阑珊说,“让村梅开车接你走吧”。 “算了,没几步,扛过去就是了”。 “农哥,让村梅开过来吧,一箱五十斤多累人。你是没有扛过吗?”阑珊有些疼惜的说道。 “村梅还在下货,我扛过去就好了,免得还得过来,过去没多远,六七分钟而已。” “哦,这样,好吧。”阑珊无可奈何地应着。就这样,我在前面走,阑珊双手握着笛子、胸前挂着相机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走过街头,不时引得人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