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会相思(2)
自那以后,叶倾与慕清弦便常常于城郊树林的溪边相会,谈论诗词乐曲,一来二往,便彼此熟悉了起来。 一日,慕清弦许久未来,叶倾心中担忧,便到了慕清弦住的地方去寻。慕清弦暂居与苍山城南边的一个弄堂里。叶倾听说过那里是贫民聚居之地,却从未去过,刚一入巷口,便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了。 狭窄的小巷里来来往往的是衣衫褴褛的行人,一旁的房屋都是由稻草,泥土和一些不知哪里寻来的木材随意搭建而成,看起来摇摇欲坠。屋檐下面躺着几个衣不蔽体的人,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疾病,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废弃的杂物占据了大半个巷道,散发出一股恶臭。叶倾锦衣华服居于其间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他行了几步,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独自坐在街道旁。他蜷缩在那里,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默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孤僻。 叶倾上前问道:“请问你知道慕清弦住在哪吗?” 男孩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叶倾。 叶倾又道:“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高高的,很漂亮,喜欢穿一声素白的衣裳。” “你是要找清弦jiejie么。”男孩终于开口。 叶倾大喜,“是的,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男孩伸出他脏兮兮的手,“一百两银子!” 叶倾皱眉,“这么贵?” “爱给不给。”男孩别过脸,继续蜷着身子坐在巷道旁。 叶倾自幼锦衣玉食惯了,哪里cao心过银两这些杂事,平日里也没有携带银两的习惯,彼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 男孩这时抬了头,目光落在了叶倾腰间的挂着的一块玉佩上,指着它道:“那,这个也可以。” 叶倾犹豫了片刻,取下玉佩放在了男孩的手中。 男孩领着叶倾穿过狭长的巷道,向左拐进了一个小院。和先前看到了那些房屋一样,这小院破旧不堪,墙壁上都是缺口,难避风雨,尤其是东边的那间,破旧的窗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看见此番景象,叶倾皱了皱眉。 慕清弦从西边那间房子里走了出来,淡然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憔悴,抬头望见了叶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神色有几分不豫,“你怎么来了?” 叶倾道:“许久见你未到,我担心你,便到这边来寻。” 慕清弦这才想起似的,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今日隔壁来了讨债的人,场面一片混乱,我一时竟忘了。” “你没事吧?”叶倾竟一把抓住慕清弦的肩,急急问道。 “我没事。”慕清弦道,“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说着,她低头看见了立在叶倾身后的男孩,道:“雀儿,你终于回来了,幸好你今早没在,你爹他······” 男孩被叫到了乳名,双颊霎时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却是沉默不语,飞快地跑开了。 慕清弦似乎在那一瞬瞥见了男孩手上握着的东西,转头看向叶倾腰间,问道:“你可是把你的玉佩给了他?” 叶倾点头,“是的。” 叶倾未道出全部事实,而慕清弦却猜中了个大概,“是他讹你的,对么?我见你平日里都带着这玉佩,想来定是珍贵之物,也怎会随便赏给他人。” 叶倾道:“其实倒也没有多贵重,只是那是我师父给我的东西。” “既是如此,我稍后便叫他还你。”慕清弦道,“你也莫怪他,他也是没有法子。他父亲日日不出去劳作又嗜酒好赌,欠下了大笔赌债,隔三差五便被讨债,他母亲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离家出走了,不久后他jiejie也被卖进了青楼抵债。那孩子也是可怜人······” 叶倾道:“既是如此,那玉佩便留给他还债吧,虽是我师父给的东西,但若知这玉佩能帮一个穷苦人家度过难关,他老人家定会高兴的。” 慕清弦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不赞同,却也不再多言。 一边说着,叶倾与慕清弦穿过了那条狭窄的小巷,终于走到了繁华的街道里,叶倾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慕清弦神色依然淡然,踟躇了片刻,叶倾终于还是问道:“你便是住在那里?” 不想慕清弦却很是坦然:“是的,当街卖唱为生,也只能住那样的房子了。” “这样的生活定然辛苦吧?” “我双亲刚过世的时候的确是辛苦,不过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其实比起我的邻里,我也算是轻松的了,偶尔还能遇到一些出手阔绰的人。”慕清弦说着,看向叶倾,眼底有几分调笑之意。 叶倾道:“不如你搬出来住,可好?”
慕清弦低头,沉默不语。 叶倾继续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是宽大的华屋,还是别致的小院?我在苍山城东郊有一座别院,依山傍水,美轮美奂。中有广夏三百余间,亭台楼阁,长桥回廊,歌台舞殿无一不有。你可愿意住进去?”大概是太想慕清弦搬出小巷,叶倾竟一反常态,夸耀起他的宅院来。 而慕清弦却摇头,“那么大的宅子,空空荡荡的,多没有意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屋?” “我喜欢的房屋啊一定要临水而建,房子不必多大,但屋前一定要有假山水塘,一定要置有花圃,若是房屋四周有樱花围绕,那就更好了。” “你原来喜欢这样的房子。” “是的,以前我故乡的家便是这样。”慕清弦说着,第一次提及了她的身世, “我父亲是名九品的小官,虽是有才干,但因出生低微,很受世家公子排挤,一直抑郁不得志,后来便干脆辞了官,回乡归隐,作了个教书先生,后来在家乡建了这小院,生活虽不富足,倒也闲适。只可惜那场战乱把这一切都毁了。”慕清弦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叶倾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转移话题,“你的琵琶可是你父亲教的?” “不是。”慕清弦道,“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曾是太乐署的乐师,琴笛笙箫,琵琶箜篌无一不精。这可惜我只学成了琴和琵琶,而母亲那些乐器也只有这琵琶还在了。” 慕清弦无意间言及过往,而叶倾却偏生听了进去。依照慕清弦所言,在那条他们经常相聚的溪边建了一座小院。小院虽小,其中却置有假山水塘,绿树红花,四周有樱花树围绕,掩映着木屋。 院子建好了,叶倾心知以慕清弦的脾性是不会轻易搬进去,便借口说想要聘请慕清弦为师,让她搬进溪边小院,方便传授琴艺。 而慕清弦听了,盯着他看了良久,眼神透着几分狐疑,“你们卧龙山庄里那么多乐伎琴师,为何偏偏要聘请我当你的师父?” 叶倾脱口道:“那些乐伎琴师只会炫耀技法,哪有你弹得好。” 慕清弦踟躇了片刻,随即笑了笑,“我倒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随后无论叶倾如何劝说,她也只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