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一人换一人
风弱了去，那身青衣骤然翻起，轻盈落地。 魂魄归体，眼前的人墨目青眉，熟悉得太不真实。他一如七年前，着那身宽大道袍，但眉目间却消失了熟悉的刻板，反透出令人不安的凌厉来。 听画愣住，盯着他那张脸，不可置信地低喃：“闻人、凌风？！” 袖子一拂，道长低笑一声：“是我。” 空气仿佛滞了一滞，消失了七年的人突然回归，却使气氛变得怪异。 扶苏盯着道长，眼底透露出些许怀疑和警惕。他本能的感觉不对，白衫下手一收。 柳止生此刻也大概明白了情况，不动神色往扶苏身边迈了一步，正听得扶苏压低了嗓音：“情况有异。” 他二人这一动作，闻人即刻抬眸，朝他们扫去。 听画直直地盯着他，见他双目微眯，正有意打量着扶苏二人的模样，心中猛地涌上一股不安。 “你是谁！” 他当即便厉声问道，神色紧绷。 闻人凌风顿了一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这副模样，除了闻人凌风，还有谁？” 听画眉间突突一跳，他双唇紧抿，心下一凉。 他最晓闻人，这感觉，怎么也不会是他！ “模样兴许是对的，魂魄，可不一定。” 扶苏忽然出声，他上前几步便来到听画身边，柳止生也随即跟上。 “没有妖气，又不是鬼魂，”扶苏定定地凝视着道长，似乎要将他看穿：“几缕残魂，却能在瞬间吞噬闻人凌风的魂魄，非仙即魔。” 听得“吞噬”二字，听画震惊，霎时面色一白。 而那道长和扶苏对视一会儿，移开视线拍了拍掌，笑意不变：“可惜，本来想吞的不是他。”扶苏闻言眸色一深，那人顿了顿，再度开口。 “倒也不打算同你们装，不过我的身份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你们只需要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了闻人凌风。” “什么要求？” 他此言一出，听画立刻问道。 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他此言，便是说闻人凌风还有回来的可能！ 那人来回扫了扶苏与柳止生几眼，抬手，指向扶苏：“我要他，和我走。” 柳止生即刻眼底一冷，扶苏眸子眯起，碰了碰柳止生的手肘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听画微愣，不解道：“为何？” “没了他，天上的红线都缠在一起了，”那人放下手，低眸一扫扶苏：“有人为此头疼的很。” “这……” 听画连忙朝扶苏看去。他救人心切，却是左右为难。 扶苏眉头轻轻一挑，开口：“哦？原来是从天庭来的。要理好红线，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看来你是愿意和我回去？” 那人侧目。柳止生闻言，立即转头看向扶苏。 “你放了闻人凌风，我让我那仙童浮生将姻缘簿子交给你便是。” 扶苏淡笑一声，不缓不急说道。 “月老这是在装糊涂啊，我要的可不只是一本姻缘簿。”道长低笑道：“要求就一个，人救不救，看你了。” 房间内一片沉寂。 扶苏面上笑意淡去。感觉到身边人微动，他迅速拉住柳止生的手腕，停了他的动作。而一旁听画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要救人，就必须牺牲月老，然而就算他自私卑鄙想答应条件，眼下他凡人之躯也不根本能做什么！ 他一时心中沉重，眼底浮上痛苦与挣扎。 “想好了么？时间可没那么充裕。” 对面人催道。 听画握紧了拳头，咬牙。他无意识往扶苏身边挪了一步，柳止生立即觉察到他的动作，警惕对他。 扶苏抬眸瞥道长一眼，压下书生动作，开口：“那好，我跟你走，你先放闻人。” “你先过来。” “……别，月老别动！” 沉默良久的听画突然叫道，他伸手一把便将扶苏拉住。 扶苏诧异，却顷刻便被书生攥住了手腕。而听画手一松，一步跨到二人身前，对着道长愤然吼道：“闻人凌风你醒醒！以他人自由换你一命，算如何一回事！” 对面人闻言一晒，看向听画：“怎么，七年离别，你不打算和他团圆？” 听画不理会他，继续吼道：“我就在你眼前！你醒醒！自己的身体怎能被别人轻易抢走，别让我笑你！” “这可不怪他，月老都险些扛不住，他一介凡人又能如何？你在白费功夫。” 听画僵住，却蓦然眼角一红，扯开嗓子，喊得更大声：“闻人凌风，你这骗子！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明媒正娶！还不快醒来、醒来娶我为妻！” “你……”道长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却突然身形一晃，他一惊：“怎么……” 他捂住胸口，面色一沉，却控制不住连退了几步！ “听、听画……别、哭……” 听画三人立即回神，只见眼前人踉跄几步，正压着嗓子喊听画的名字。 “凌风？是你！” “是我……”道长似乎有些痛苦地拧眉，抬手挡在前：“你别过来！我、不是我……危险！” 听画克制不住就要上前扶他，却被扶苏二人拉住。他挣扎一番，对面人却眼神一冷，而后渐渐褪去了痛苦的神色，稳住脚步。 “果然麻烦，”他抚了几下胸口，已然变回那个凌厉的人：“再拖无益。月老，你不和我走，那我便玉石俱焚了。”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刀刃锋利的很，只消一下便可割喉。 “这刀能破其身，而我，会彻底断了他的魂。” 侧目，见扶苏淡了神色抬起手，他便比划了一下刀刃，喉咙边立马一道血痕：“月老莫轻举妄动，你方才见识过了，就算是你的魂魄也险些被吸走。况且这道长魂魄虚弱，逼走了我，他也难以存活。” 扶苏眼底一冷，手指扣紧。柳止生冷冷瞪着那人，做足了守备的动作。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他挡在扶苏身前，周身一冷。对面人一顿，看着他眯起眼。 “有趣，你是何人，魂魄也不完整。” 柳止生闭口不言，只是身体紧绷，全力护着扶苏。道长细细打量他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深。 “司命不在了，又有书生护着。月老倒是桃花不断。” 扶苏紧抿双唇，拳头一握掩下神色。柳止生面色一沉，抬袖便甩出一击：“住嘴！” 燃烧的符火迎面而来，那人毫不犹豫将匕首向里送了一送，眼见着就要割伤喉咙。 电光火石之间，听画悲鸣一声，那声音清亮尖锐，辽远动人，而后那蓝衫一空散落在地上，他竟化作一只天狐，九尾纯白，犹如九天轻云。 他再度长鸣一声，周边突然泛起银光，而后耀眼的灵体衔着一圆珠自白狐体内一跃而出，朝道长飞奔而去！ “那是……九尾的内丹！” 扶苏惊呼一声，却见白狐的灵体瞬间被圆珠吸入，化作一道弧线撞进道长的身体！ “什么！” 光芒大盛，道长霎时扛不住单膝跪下，咬牙眼神连变了好几番，最终有几道微光自体内蹿出，在窗边散去，随即他眼一闭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