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快剑重情踏歌行(中)
张静秋将之咬成两半,正欲让小东、无涯吞服,却听见那玄衣老者劝阻道:“此物一颗只能用在一人身上。此物世间罕见,得之不易。老朽多年奔波劳碌,立下不少功劳,鄙主上也只赐了在下十枚。此次老朽外出办事,凶险无比,是故带了三枚,以备不时之需。途中偶遇陆财主,闻得小东身上诸多异象,特来看看。我自觉和这孩子颇有缘分,以药相赠算作见礼。” 张静秋几人闻得“小东身上诸多异象”一句皆是纳闷不已,只有无涯一人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只是他此时身受重伤,来不及细想,也就没有对众人言明。 那玄衣老者又道:“按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朽既然给了两颗,自然应该舍得这第三颗。只是老朽今次要办的事,事关重大,不敢有失,这剩下的一颗老朽只能自私一下,留作保命之用。” “老丈厚爱,小子愧不敢当。承蒙老丈慷慨,已是赠了两枚仙丹,相当于两条人命,我等感激万分,不敢再求。老丈自己办事要紧,不用为了我等无光之人白白浪费。此恩此情,我正天教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缘相遇,必定厚报。”小东忍着痛说了这一番,又是耗了不少气力。 他缓了口气,对张静秋道:“秋姐,给我们一人一半,一人独活还不如不活。能不能活下自有天意。天意难违的话,还要看我肯不肯给。” 玄衣老者见状点了一下头,温和地说道:“厚报倒是不用,就是等下不管结局如何,请观风使将那物什借老夫观看个一刻半刻就好。” 张静秋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了初衷,也对时光之轮地图起了兴趣,但看来今日种种举措似乎并无恶意反而多有助手,当即点头同意了。 “第三局,归一阁胜!”喊话的又是那陆明轩。 他上回喊话,间接点出了南百川的名,那一场南百川虽然轻松获胜,但盘开子也让他出了一点丑,恼怒之下看向陆明轩的目光并不是很友善。陆明轩自是认识这南阁主,有心讨好,此下便换了称呼,用门派名代替。只是他热心之下没有细想,刚刚小东无涯两人对阵的虽然只是南百川一人,但是那古木逢春之术却攻向了整船归一阁弟子,落水者众,让他们大失颜面。此时他又这么一喊,听在有心人耳中,更像是有意提醒大家说此战是整个归一阁出马狼狈不堪之下才取胜的。话音一落,陆明轩收获的是更多杀人般的眼神。他讪讪一笑,躲在一旁不再言语。 玄衣老者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苦笑,自己怎么就是和这样的人一起来的呢,幸好这里都是生人,不然传扬出去,定是羞煞人也。他刚刚接着赠药之际,已是暗暗查看一番,发现小东身上多有疤痕,看来那事陆明轩所说不假,只是他不得其法,收效甚微。陆明轩此人头顶稍尖,两颊无rou,耳唇过小,一看就不是聚财的命,阴差阳错之下有一次奇遇也没有好好把握;突然暴富也没有善待有功有恩之人,长期凌虐之后更是要卖掉赚上一笔心性更是凉薄;此时见他连连发昏得罪人,等下必定自食其果。玄衣老者本来打算自己悄悄动手处理,这下看来可以省下这点力气了,当下心中已当他是死人一般,专心看后面的比试。 “静秋,虎牙,你们累不累?要不要歇会?我看不如明天再战好了。”李小白见他们打的惨烈,眼看他们还要继续,不由出声喊道。 “小白,不要胡闹。这事办不好,我不好跟你哥交代。”白玉龙瞪了他一眼,怕他继续胡搅蛮缠,已经越步向前,脚尖一点船板,身子已如一只飞鸢高高飞起,一会儿轻轻落下,准确无虞地在无伤面前站定,姿势自然,潇洒之极。 “要不,还是我上吧。”虎牙轻声对张静秋说道。 “不用,让无伤试试,相信李小白他们不会这般辣手。何况等下我和那老者应该有一场苦战。你保留一下实力,到时候事有不歹,也可护着我们逃跑。”张静秋略一思考,拒绝了虎牙的提议,示意无伤上前对战。 “你是青衣楼的?怎么会和城主府搅到一块?”玄衣老者看着白玉龙的身影沉吟半晌,心中一动,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 白玉龙本来已是蓄势待发,做好了应战的准备,闻言不由咦了一声,退开一丈有余,示意无伤暂缓,好奇地打量起这玄衣老者来。他原先听陆明轩介绍,只当他是会些拳脚的商人;后来又见他指明挑战张静秋,也当他是不自量力目中无人而已;待见到他拿出灵药连救几人,心中才重视起来,只怕他是有些货不然也不敢叫板,期间暗中留意观察过的言行举止,倒也没有发现没什么异常,甚至是来救人送药也是慢慢走着,丝毫看不出武功道法的痕迹。此下见他喊破自己如此隐秘的另一个身份,不由心神大震,都顾不上比试,先要来问个明白。 白玉龙轻咳一声,故作平静地说道:“青衣楼?那不是商局么?小可可是开书店的。老丈想必是看花眼,认错了人了吧。” 玄衣老者见他如此做派,反而认定了自己刚才的猜疑,笑道:“青云一纵上青楼,青衣在手行天下。白先生既已露陷,何必再多加掩饰。如此唯唯诺诺,藏头露尾,被人小看了不说,还有辱青衣楼的威名。” 白玉龙听得开头一句,就已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是刚才自己那一纵的身法泄露了痕迹。但天下轻功身法如此之多,类似的就有不少,这老者必定是常和青衣楼打交道之人,不然也不会看出这其中的轻微区别,认定自己是青衣楼的人。想到此处,白玉龙心中不由更慌,既然如此,想必那事也瞒不住了,不如主动出击为好。耳中这时又响起一声,果然那玄衣老者已是再次问道。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青衣楼百年基业,天下闻名,人皆仰望,阁下为何会放弃如此优差,甘愿出来抛头露面为名将城作走狗之事。” 白玉龙心神一晃,转而脸色变为坚毅,缓缓说道:“世人都说青衣楼好,我也不否认,只凭它一条百年未失信这一条,便足以令它傲视天下。但这威名是怎么来的,是千千万万的青衣隐姓埋名卖命换来的。我十岁入青衣见习,至二十岁掌事,十年内殚精竭虑不敢有疏,整日里青衣蒙面不能交友纵欢,如此人生又有何意。更何况我如此卖力,也只是一个外围掌事,没有决断之权,连听机之便也要看上面脸色。”
白玉龙说了几句,心中坦然,语气更是清朗,道:“城主雄才伟略,求贤如渴,不拘一格。小可甫一入职,就委以重任,安叫玉龙不肝脑涂地舍身请命做事。先生久居江湖,相信自然明白这浅显的道理,不然先生何以如此年岁还出来奔波。也不知贵主上是何等人物,竟能驱使先生如此大才?” 白玉龙认定了玄衣老者是深藏不露,说得几句就开始试探。 “老朽说不上大才,天生劳碌命,只能多跑跑腿。”玄衣老者识破他的意图,答了一句,并不接话。 白玉龙见状,继续说着:“古语有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今秀州裂变,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城主雄才慈心,名将城物资丰沛,臣民上下一心,平定天下指日可待,如此建功立业的良机,玉龙岂敢错过。” “好。人各有志,良禽择木而栖,不必深究。老朽只是替故人可惜,恰逢其会问上一句。”玄衣老者此时却没了心思继续听下去,摆摆手让他们开始比试吧。 白玉龙听玄衣老者话中意思果然是与自己昔日东主青衣楼多有往来,不由将他音容暗记在心,但又见他话中没有去告密的意思,加上青衣楼的外围人员都说是来去自由不怎么勉强的,更何况自己还有名将城为依仗,心中少了一桩顾虑之事,不由精神大振。 无伤早已等的心焦,见他们言谈完毕,也不打招呼,举刀就劈了过来,走的也是虎牙一般刚猛的路子。刀长三尺有余,刀身前窄后宽,略带弧形,刀上纤尘不染,整把刀给人的感觉是形制优美、曲线流畅、浑然一体,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刀劈之下,流动的空气撞击刀背上几朵微微凹陷的花纹,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声响,夺人心魄。 原来此刀是虎牙所有,他嫌弃它过于轻便,便自己找人打造了他百来斤的黑棒,恰巧无伤没有趁手的兵刃就将之赠给了无伤。此时虎牙见无伤使来,寒光闪闪,似模似样,心中也是开心。 白玉龙在名将城多年,自然之道盘开子等人的底细,也知道无伤本是个打猎好手,但今日一战,惊喜连连,几人的本事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心中不敢大意。当下手腕微动,龙吟声起,剑华绽放,白玉龙拔剑出鞘,剑花一甩已是迎了上去。 刀剑相错,叮当作响,两人动作不快,众人都看得清楚。白玉龙本就有意相让,攻少守多,而无伤上来就是不顾一切地狠狠劈杀,如此一来,众人看起来倒像是白玉龙被无伤压制着没法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