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下之冀州（下）
七日后，袁绍的领军前来邺城，韩馥将城门打开，垂手于城下。袁绍骑着马，趾高气扬的来到韩馥面前，轻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文节（韩馥字）知天下之势，顺势而为，实乃俊杰也！” 说完袁绍仰天大笑起来，在嘲讽的笑声中韩馥羞愧的满脸通红，连他身后的冀州官员都各个现出了不忿之色。 袁绍不理韩馥等一干冀州官员如何想法，纵马率军入城，奔向州牧官署交接。韩馥等冀州官员跟在队伍后面，耿武、闵纯身怀利刃也在其中，而李历早就登上了城门，准备按照约定，耿武那边一动手，他就关起城门阻隔袁绍的军队。 一些邺城的老百姓也出来看热闹，还有些小商贩也在道边经营——毕竟是和平交接，普通老百姓也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压迫感。 袁绍骑在马上看着道路两旁对自己的军队议论纷纷的百姓，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当队伍行至一条街市时，猛然间四周一阵密集的箭矢射出，袁绍的队伍顷刻就乱了起来，有的兵士猝不及防被箭矢射倒，一些围观的百姓也不幸殃及。 袁绍手下的将领呼喝着约束部队，袁绍此时也早被亲卫们护在中央，身旁两个铁塔般的巨汉各持兵器上下纷飞，将射向袁绍的箭矢全部格开。 乱箭过后，街边的小巷处一群兵士冲出，直奔袁绍杀来。队伍后面的耿武、闵纯等人也暴起发难，前后夹击下，袁绍的兵士下意识的向处在中心的袁绍缩了进来。 围住袁绍的亲卫各个手持大戟，见兵士渐渐缩向袁绍这边，齐声高吼道：“后退着斩！” 袁绍的兵士各个心神一震，不敢再退，与耿武、闵纯等人短兵相接。 对于突然发难的耿武等人袁绍并没有显出多少惊讶的神色，而是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双方的厮杀。耿武、闵纯等人武艺不高，军事能力也一般，此时只是拼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带人胡乱砍杀。倒是从小巷冲出的一名将领特别显眼，武艺不凡，手持一把长斧一轮，一下就能扫倒一片兵士。他带领的那队人很快便接近了袁绍。 一名袁绍属下的佰长上前迎住那名长斧将领，长枪直刺，那将领呼喝一声将佰长手中的长枪磕飞，接着又反手一劈，血光飞溅，那佰长瞬间被斩为了两半。 长斧将领率人一下冲到了袁绍亲卫围成的最核心保护圈的外围。 袁绍的这群亲卫名为“大戟士”，组成都是袁绍军中百里挑一的猛士。虽然都是步兵，可各个身着重甲，手持大戟，那将领领兵冲击过来，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冲势瞬间弱了下来。 虽说这样，可厮杀的场面已经离袁绍如此之近，出乎了袁绍的意料，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似乎感到了袁绍的不满，袁绍身边的一直在气定神闲的坐于马上的两个巨汉，其中一个突然虎目一睁，高喝一声，持刀催马直奔那名长斧将领而去。 长斧将领乃是步战，而冲过来的那名巨汉却可以人借马势猛地对长斧将领一撞，长斧将领整个人都被撞飞，砸到后面民舍的屋顶，瞬间屋檐塌坏，尘土飞扬。 那巨汉在马上也微微一震，同样感到那长斧将领的力量也非同一般。 长斧将领从瓦砾中爬了起来，手扶着长斧，满面尘土，额角流下了鲜血。 觉得那长斧将领也是一个人物，那巨汉朗声问道：“吾乃河北名将颜良，尔是何人？” 长斧将领吐出来一口血沫，森严的笑道：“吾乃取你狗头之人！” 颜良大怒，催马冲了过来，长斧将领托斧相迎，及到近前颜良身体猛地一跃，从马背跳到空中，以力劈华山之势劈了下来。 那将领横斧一挡，一声兵器交加的巨响。他立刻感到颜良的力量犹如泰山压顶，禁不住一下单膝跪地，颜良的大刀已经嵌入了肩头几许。 颜良握紧长刀的双手不断用力下压，那将领则将斧身格主刀头，用力的将长刀向上顶。双方在比拼着力量。 颜良在气力上已然胜过长斧将领一筹，只是长斧将领虽然落于下风，可却性格刚强，不愿服输。瞠目欲裂下大吼一声，拼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将颜良的长刀格开，接着抡起长斧犹如开天辟地般的横扫出去。 这一斧来势凶猛，颜良不得不后退几步以避其锋。两人之间出现了空隙，由于场面是混战，中间的空隙立刻就被各自的兵士填上，颜良与那将领只好先应付围上来的普通兵士，然后再找机会相斗。 刚才和颜良过了两三招后，那个长斧将领其实已经受了不小的伤。心中明白自己与颜良确实存在着不小的差距，眼见袁绍的兵士越来越多，感到今天之事恐怕难以成功，不由得心生退意。 本想着和耿武等人一起撤退，只是耿武他们从袁绍后队发难，此时已经陷入战局的中心，自己被颜良带人挡在外围，根本无法靠近，更谈不上什么汇合。 更糟糕的是，自己这一面被颜良及大戟士所逼，已经渐渐形成了后退的趋势。 此时只好盼着耿武能杀出重围，再与自己汇合撤退。 然而此时的耿武恐怕已经很难脱身了。周围的敌兵将他团团围住，身上也中了好几处刀伤。最初因为事发突然，他们确实也占了一阵上风，然而到最后袁绍的兵马越打越多，他们便渐渐处在了劣势。 耿武没有想到突围的事情，却认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袁绍的军队源源不断，莫非是李历那边出了问题，没有放下城门阻断袁绍大军？ 耿武的脑子里千回百转、焦急万分，只是此时再也无法查探或另想对策。周围的敌军越围越多，耿武的身上又中了好几刀，长剑也脱了手，又有敌兵过来持枪突刺，耿武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突然发现，眼前的世界黑了下来。 身边的大戟士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加入了战局，袁绍身边的护卫显得单薄了许多，不过此时袁绍倒也没有太在意了。看着自己的军队不断涌来，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胜局已定。 耿武那面已经要被完全绞杀，那个使斧的武将也被颜良逼的连连后退，此人的身手还算不错，竟也能接住颜良拼尽全力的那几招。袁绍的周围此时已经相对平静，他和身边的护卫精神随之放松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第二波刺杀开始了。 仍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从袁绍的右侧的暗处射了出来。 长斧将领一直都与颜良在左侧厮杀，所有人的目光也一直都被左侧吸引，这次真的是一点防备都没有，顷刻间十数名护卫便被射中，还好的是这些大戟士都身穿重甲，箭矢射在身上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袁绍就不同了。 大戟士都是重装步兵，袁绍在他们当中骑着高头大马，还没穿铠甲，目标相当明显。大部分的箭都是冲他射过去的。 袁绍肩头率先中了一箭，胯下的战马也跟着中了两箭，战马吃痛，一声嘶鸣将袁绍掀到了地上。 袁绍这一下摔得不轻，可也同时救了他的性命。落在地上目标没有那么明显了，接下来射向他的暗箭也就扑了空。 箭雨过后，魏根带人冲了出来。 人不多，只有十数人，可各个都是特勤司的精英。袁绍大部分兵马都用在了耿武策划的袭击上，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刚刚又被射伤了大部分，此时所有人都处在慌乱的状态，魏根他们的突然出现，成了最致命的的一击！ 魏根冲在最前面，左手持剑，右手拿着连弩。 面对大戟士这种重装步兵，连弩的威力其实很小，尤其是还有威力逐渐减弱的缺陷。比如刚刚那阵远距离的突然袭击就没有对这些重装步兵带来很大的杀伤。 虽然双方处在中近距离的时候，魏根等人更容易瞄准大戟士没有铁甲护身的部位，不过因为是运动状态，也只有像魏根这样平时加以苦练运动中射弩的人，连射死了三个大戟士外，其他人或站住瞄准，或随意的射击，最后还是与剩下的几名大戟士们短兵相接起来。 形势对袁绍还是比较不利的。此时袁绍身边另一个巨汉也动了起来，大吼一声纵马直奔魏根等人。刚才那一顿箭雨也有一部分招呼在了他身上。虽然他用长枪挡下了许多，可脸上还是中了一箭。此时大吼着冲过来，满脸的鲜血倒显得狰狞可怖。 “某乃文丑，休伤我家主公！”这个自称文丑的巨汉吼声刚落，身下的战马就中了两箭。前蹄一跪，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和颜良的拉风出场相比，文丑倒是狼狈了许多。 摔在地上的文丑借势滚了两下，忽的站了起来。长枪并未脱手，抡起来便向魏根等人砸去。 魏根事先早就对袁绍的军队做过详细的调查，知道颜良文丑皆是河北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心中忌惮，对他的攻击也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不与他硬碰硬。 袁绍在一边被两个大戟士扶了起来，从马上摔下来这一下着实不轻，袁绍此时晕头转向的有些意识不清。 “主公？主公！”两名大戟士大声的唤着袁绍。 又有一名大戟士悄悄的靠了过来，此时场面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使有人注意了，看到他同样的装扮，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然而大戟士只有百人之数，彼此间一起训练，大家都很熟悉，若有人仔细分辨，就会看到此人的模样陌生。 那人已经来到了袁绍身边。 其中一个扶着袁绍的大戟士抬起头，一看对方对方模样陌生，但是装扮却是和自己相同的，下意识的想叫那人帮忙一起唤醒主公。 猛然间那人一声暴喝，手中大戟刺中了袁绍的胸口！ 紧接着就是铁器碰撞的响声。两个扶着袁绍的大戟士愣住了，那个行刺的假扮者却也愣住了，大戟停在袁绍胸口没有刺进去！ 猛然间他意识到袁绍里面穿着暗甲。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袁绍，刚才那一声暴喝已经让他清醒了许多，胸口传来的闷痛让他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惊慌之下很丢人的喊了一句：“救命！” 旁边的两个大戟士反应了过来，拿起兵器刺向了刺客。此人在特勤司里武功已算顶高，轻易挡住两名大戟士的进攻，反手便劈到了一个，另一个一脚踹到旁边，再次向袁绍挥了一戟。 袁绍已经向后退了好几步，想要抽出佩剑抵挡，却发现刚刚摔下马后，佩剑不知遗落到哪里，此时对方的大戟几乎就要刺中他的脸部。 当的一声响，文丑及时返回了。手中长枪挡住了刺过来的大戟。同时伸出一只手来猛地将袁绍扯到了一边。 由于用力过猛，袁绍几乎飞了起来，一下子摔出了很远。事急从权，文丑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又猛力的挡住了刺客的攻击，对于袁绍的这一拉确实有些受不住手了。不过好在这一摔袁绍也避开了那刺客的攻击范围。 文丑将刺客的大戟格开，拧枪刺了过去。那刺客情知不是文丑的对手，面对刺过来的长枪竟然丝毫不躲，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将大戟向袁绍掷了过去！ 文丑没有料到对方如此凶狠心性，再去挡住那大戟已经来不及了。长枪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喉咙，而那大戟则破风疾飞，袁绍正好要从地上爬起来，大戟突地插在了他裆部面前地上，相差只有毫厘。 能在乱军之中刺杀袁绍，那刺客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是最后那同归于尽的一掷，还是失败了。 那刺客被一枪刺死，其他特勤司的人悲愤的喊道：“张大哥。”“张兄弟！” 有个人想要冲过来与文丑拼命，却被魏根拦了下来。 和那长斧将领对战的大戟士们已经返了回来，毕竟离开的不是很远，很快便列开阵势，迎住魏根等人。颜良也回到袁绍身边保护。 此时魏根已经明白行动失败，若是再强行进攻只是白白牺牲性命。咬着牙对文丑怒视了一眼，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们并没有顺原路返回，而是折向北面，恰巧长斧将领也向这面突围，双方合在一处，虽然互不认识，不过目的相同，也就一起向北面撤退。 颜良文丑率众追击。大戟士身披重甲，行动缓慢，而城内的地形复杂，骑兵又无法展开，所以只能派一部分普通兵士追击。 魏根等人眼见兵士追近，取下腰间的冲天雷点燃撇了出去。轰的几声巨响，追到最前面的兵士被炸倒了一大片。后面的兵士未见过冲天雷的威力，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魏根等人趁机摆脱了追兵，因为邺城城门并没有在袁绍的控制下，冲出邺城倒也没有费多大力气。接下来沿途自然有统调社设下的暗点接应。 袁绍此时也彻底的恢复了过来。刚才摔下马那一下确实让他受伤不轻，然而最令他心惊的还是飞戟的一击，几乎差一点就要了他的性命。 袁绍一面派人追击，一面将城内的乱军彻底平灭。而城外的赵浮、程涣等军队，早就派淳于琼、高干等率军攻灭。赵浮程涣还想着等耿武的信号，进攻袁绍的大军，想不到袁绍突然袭击，没有准备之下军队被冲散，他们二人也死于乱军之中。城内耿武已经在乱战中战死，闵纯身负几处刀伤，被士兵缚住，带到了袁绍的面前。 袁绍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尔聚众叛乱，抗我大军，可知道死吗？” 闵纯大骂道：“袁绍逆贼，我恨不得食尔皮rou！” 袁绍大怒，正要命人将闵纯斩了，忽想起魏根等人的突然出现，便问道：“尔可知刚才那群人是何人？” 闵纯冷笑了一下，道：“我虽不知道他们是何人，但天下人皆对你恨之入骨，可见他们必是忠义之士！” 袁绍对闵纯失去了耐性，其实从魏根等人使用的连弩与冲天雷等武器上，袁绍已隐约猜到了他们来自哪里。 杀死闵纯前，袁绍给他带来了一个人。正是李历。 “拜见袁渤海。”李历来到袁绍面前说道。 闵纯霎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大骂李历道：“狗贼，你竟然背主求荣！” 李历道：“袁渤海统领冀州乃是大势所趋，尔等逆势而为实乃是以卵击石而已。我将尔等阴谋告诉袁渤海也是顺应天时。” 闵纯再次大骂，袁绍命左右将闵纯推下去枭首示众。 接着袁绍看了看在一旁已经抖如筛糠的韩馥，安慰他道：“今日之事只是耿武他们作乱，与文节无关。我心中早知，文节勿要害怕。” 韩馥心中惊惧，口中只是喏喏。 袁绍突然想到了那刚猛的长斧将领，便又问韩馥道：“文节可知刚刚那使长斧的将领是何人？” 韩馥答道：“乃吾上将潘凤。” 袁绍点头，吩咐左右人道：“此人武功不弱，若能降伏为我所用，亦是一大助力。让追捕他们的人尽量将其活捉。” 二人去官署交接，袁绍正式自领冀州牧。又表韩馥为奋威将军，以安其心。 袁绍有一个部将朱权，曾经受到过韩馥的侮辱，今见韩馥虎落平阳，与袁绍又面合心不合，借故率军包围了韩馥的府邸，持刀闯入韩馥府中。韩馥逃跑，朱权抓到了韩馥的儿子，一阵乱棍拷打，将两条腿都打断。 韩馥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虽然事后袁绍将朱权杀死，可韩馥还是因此逃离了冀州。 袁绍心里巴不得韩馥赶紧消失，今见他逃跑，也不派人追赶，任其离开。 得到冀州后袁绍踌躇满志，找来了原先韩馥的手下别驾沮授问道：“如今天下大乱，我袁家四世三公，深受皇恩，我决心以匡扶社稷为己任。然而，齐桓公没有管仲就成就不了霸业，勾践没有范蠡就不能复国。我想与卿同心协力，共安社稷，不知卿有何妙策？” 沮授答道：“将军少年便有威名，率军铲除十常侍，扶大汉社稷于将倾。如今将军统领冀州，东可征青州黄巾，再还师讨黑山，可定张燕。再回师北征，平灭公孙瓒，震慑夷狄，降服匈奴。如此领四州之地，聚百万大军，再南下征讨天下未服，而后社稷可定也！” 袁绍听后眉开眼笑，道：“卿所说正合我意。” 随即拜沮授为奋威将军，使他监护诸将。后又以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此二人正直不阿，在韩馥手底下颇不受重用。而原韩馥手下军司马张颌等人也降顺袁绍，自此袁绍兵强马壮，开始一展拳脚起来。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