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光熹帝国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失之交臂

第二十三章 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啊,失之交臂!”

    刘辩仿佛化身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嘴里嘟囔着,不断的在蒋奇的面前转着圈。

    蒋奇已经跪在地上了,虽然刘辨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总是让蒋奇他们对自己行军礼。可蒋奇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暴走的刘辨,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平息他的怒火。

    “你说,你怎么不把赵云留下呢?”

    这句话已经是刘辨第三次问了。

    蒋奇用吐沫湿润了一下已经解释的嘶哑干疼的嗓子,把刚才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位赵壮士执意要回乡照顾病重的兄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让他回去了。不过赵壮士已经承诺他日必来相投。”

    “他日、他日,他日你我还有没有命都难说呢!”刘辨气愤的已经胡言乱语。

    错过赵云让刘辨追悔莫及,穿越到三国的谁不以娶貂蝉做老婆,收赵云做小弟为目标。尤其是有了赵云在身边,对他即将开始的大计划有多么大的助力。他甚至开始后悔这次练兵由自己带队就好了,虽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蒋奇被骂的唯唯称是,心里只有暗暗叫苦。自己回到洛阳西园边的驻地后,刘辩便偷偷来到军营。先是表扬了一番他此去练兵的功绩,接着话锋一转便说到了赵云身上。劈头盖脸的给了他好一顿臭骂。

    平常若魏翊在一旁,还可以插两句为自己说说话。可刚刚听说魏翊被派到河东公干,没了人缓和气氛,可不知要被刘辨骂道什么时候。他实在不明白刘辨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赵云,虽然他也觉得这个赵云是个难得的将才,可也不需要像丢了宝贝一样痛心疾首吧。

    “他哥病了又怎样,你把他哥一起接到洛阳来不就行了。什么病不能治,就算是非典艾滋癌,我也能把他治好了!”

    刘辨仍在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蒋奇一脸苦相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时帐篷外门帘一撩,竟是唐姬和万年公主走了进来。

    蒋奇奇怪刘辩本是秘密来到他这里,怎么唐姬和万年公主也会跟来。不过既然有她们在,肯定能为自己劝上两句。蒋奇马上向她们露出了一付求助的可怜兮兮的萌样。

    看着蒋奇使劲瞪大眼睛装可怜的怪模样,唐姬不由得抿嘴一笑。她在外面听了很长时间,害怕刘辩会越说越过火,伤了蒋奇的感情,便走进来缓和气氛。

    唐姬上前劝住刘辩说:“蒋校尉也是无心之失,况且那位赵壮士已经答应会来相投,想来其兄病愈后必会前来,殿下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有了唐姬出来相劝,刘辩也觉得再过于责骂恐冷了蒋奇的心,便装成怒意未消,勉强原谅蒋奇的样子说道:“念在你此次出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不过你要马上派人去常山真定去寻访赵云,不得有误。”

    “诺!”蒋奇总算松了一口气。

    刘辩又说道:“你此次出征功劳不小,尤其是战损方面我特别满意。朝堂上面自有封赏,我这里也要给你记上一功。不过你错失赵云也要受到惩罚,就罚你将此行所遇之事讲给万年公主和唐姬听。记住,一定要讲的声情并茂、跌宕起伏,否则军法处置!”

    声情并茂?跌宕起伏?蒋奇叫苦的一咧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能达到刘辩的要求。其实他哪知道这是刘辩在为他和万年公主创造相处的机会,来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

    蒋奇苦笑着和唐姬与万年公主出去,将行军的一路所见所闻,及如何夜袭黑山军营讲了一遍,当然是尽量的声情并茂、跌宕起伏。其中自然少不了讲到那位白马银袍的赵云赵子龙。

    唐姬在听完了被一直卖力表演的蒋奇逗得哈哈大笑,少不得又代刘辩勉励了他一番。万年却在一旁沉默不语,待刘辩与她们要离开军营时,万年拉过蒋奇到一旁问道:“蒋大哥,你所说的那位赵子龙真有如此英雄?”

    “嗯!”蒋奇用力的点点头。“武功超群,胆识过人,信义两全。蒋某平生未见如此男儿!现在想想也难怪殿下生气,这个赵子龙还真是百里挑一的难得人才,我当时怎么就犯糊涂没把他留住呢。”

    万年听完在一旁沉吟不语,眼目间流露着一种向往的神色。

    无心插柳柳成荫,乱点鸳鸯谱的刘辩本来还想撮合蒋奇和万年成一对,想不到却机缘巧合下成就一份旷古的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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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平六年元月,连日的积雪将洛阳城的街面厚厚掩盖。车轮碾过,在雪中形成两行深深的车辙。

    路上的行人稀稀两两,周围的店铺自然少有开张。在满地白雪的映衬下,昔日的繁华京师竟显出了一种衰败的景象。

    田丰坐在马车上,瞅着外面一片灰白的场景,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落寞的惆怅。

    自己出任侍御史已近一年,本来踌躇满志的他想在京师干出一番大事业。可面对被宦官专权搞得乌烟瘴气的朝堂,正直不阿的他除了被打压和排挤,什么也没干成。

    上司的冷漠,同僚的讥笑,心怀大志却郁郁而不得施展。田丰彻底心灰意冷了。一份辞表递了上去,很快就得到了上面的批准。想来那些人也受了不了自己总是给他们提意见,巴不得自己赶紧滚蛋。

    什么话也没说,田丰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朝堂之中已无自己立锥之地,天下之大何处可一展自己心中所长?

    望着马车外灰白的景色,田丰心中发出一声哀叹。

    突然间,马车停住了。

    未防备的田丰差点摔了个趔趄,正待叱问车夫为何停车,就听到车前一童声问道:“敢问车上可是侍御史田丰田元皓?”

    田丰一愣,掀开车帘向车头看去,原来是一位八九岁的童子拦在车前。

    田丰心下奇怪,可还是回答道:“在下即是田元皓,敢问小友何人,为何拦下田某的马车?”

    童子听到田丰回答,立刻恭敬的深施一礼,说道:“家主久闻先生贤名,常恨不得相见。今日得知先生去职返乡,故在前不远草亭处特备酒席一桌为先生送行,望先生屈尊光临。”

    田丰心里疑惑,自己在洛阳没什么朋友,和同僚间关系也不是很好,怎么会有人为自己送行?如果说是仇家寻仇也不像,自己虽然正直不阿得罪了很多权贵,但也没到了置于死地的地步。而且就算是寻仇,只等自己出了城在路上冒充山贼埋伏一支人马就行了。何必要在城里明目张胆的杀了自己,徒惹麻烦。

    虽然心中狐疑,但田丰也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任由童子在车前引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草亭旁。

    草亭里站着一位白衣少年,见田丰的马车来到旁边,立刻走出草亭,拱手施礼道:“小子无状,冒昧邀元皓先生前来,望先生海涵。”

    田丰走下马车,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皮肤白皙,双眸有神,年龄似在舞勺之年。身上白狐皮袍显示其身份非富即贵,尤其是身后站在草亭旁的八个带剑壮汉,各个威武雄壮,满脸的肃杀之气一看就是军队出身。

    少年的模样似曾相识,田丰努力想了想,猛然惊醒。

    “敢问阁下可是史侯殿下?”

    刘辩听田丰所问不由得一愣。本来还想隐藏身份先和田丰套套近乎,想不到田丰竟然认出了自己。

    “先生认识小侯?”刘辩好奇的问。

    “那日皇上北巡时,臣下曾在送行的队伍中见过史侯殿下,故此认得。”田丰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田丰见刘辨承认自己的身份,欲想其施礼,却被刘辨一把拉住,说道:“小侯久闻先生身负奇才,常恨不得一见。今日得知先生离职归隐,特备酒水送行,聊表微薄之意。”

    “先生请!”说着不由田丰拒绝,刘辨拉着他走进了草亭之中。

    田丰自忖和刘辨平常并无交往,实在不明白刘辨为何要为自己送行。不过架不住刘辩的热情,只好任由他将自己拉进草亭。

    两人坐在草亭中的石椅上,中间的石桌摆着一个酒壶和几碟小菜,全都是钓鱼台酒楼的招牌菜,酒壶里的酒也是刘辨新研制出来的赤火烧。

    那酒壶是刘辨仿制明清时期的酒壶风格,用玉石做成。田丰从未见过,不由得大感新奇。

    刘辨见田丰好奇的打量着酒壶,便一边拿起酒壶为田丰和自己斟满了酒,一边解释说:“这酒壶是小侯闲暇时所制,专用于装酒和倒酒,先生觉得如何?”

    田丰见酒水从细细的壶嘴涌出,倒满了面前的酒杯,惊奇的赞道:“此物倒省了酒樽酒勺的麻烦。”

    酒杯斟满,赤火烧独特、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让人未喝就有了三分醉。田丰端起酒杯好奇的问刘辨:“此酒何名,为何香气如此浓郁?”

    刘辨微笑着回答道:“此酒名为赤火烧,是小侯新研制的一种烧酒。喝下去让人热血沸腾,专为冬天御寒之用。”

    田丰听刘辨所说突然脸色一改,正色的说道:“殿下乃大汉皇子,千金之尊,当以治国之道修身,不可沉溺于此奇思yin巧之中荒废学业!”

    刘辨被田丰说的一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田丰还真是刚正不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改其直言敢谏的性格。

    其实田丰说完后内心也颇为后悔。自己早已不是侍御史的身份了,能和大汉皇子刘辨对坐饮酒就已经是越礼。人家好酒好菜的招待自己,自己却还要指责人家。

    田丰心下尴尬,只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被赤火烧的辛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刘辩被田丰的窘态逗得哈哈一笑,一边按摩着田丰的后背,一边说道:“赤火烧与别酒不同,其性甚烈,这样喝下去才可使人血脉卉张,达到御寒之效。直言也似烈酒,虽初听时让人难以接受,可却可以鞭策自身行为,达到警示的效果,故为忠言逆耳利于行。先生乃大汉铮铮之臣,直谏敢言,有洛阳卧虎之遗风。”

    洛阳卧虎是指东汉初年的洛阳令董宣,他处死了犯法的公主仆人,光武帝刘秀让他向公主磕头认错,可他却死也不答应。刘秀派两个黄门强行摁住他让他磕头,可七十二岁高龄的董宣竟然双手撑地硬挺着不去弯下头。刘秀被他感动,称赞他为硬脖子令。因为他经常打击洛阳的不法豪门,洛阳的土豪听到他的名声都吓得发抖,把他叫做“卧虎”。董宣因为此事也成为了后世誉为刚直不阿的楷模。

    刘辩以此人来赞誉田丰,实在是对他的最佳褒奖。

    刘辩的话让田丰生出一种知己之感。本以为刘辩会对自己翻脸,却想不到刘辨的胸怀如此宽广。以前常听闻说这位辩皇子不喜读书,专事玩乐,还喜欢搞些奇思yin巧。今日看来刘辩也不像传闻那么差劲,至少明辨是非,心胸宽广。

    田丰感动的说:“丰性格耿直,常常得罪同僚上司,不容于朝堂之上。殿下所誉,丰愧不敢当。”

    刘辩见感情联络的差不多了,便趁机提出正题:“先生身负大才,为何要退居山野。何不继续留在洛阳一展心中之志?”

    田丰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非丰不愿留下,只是朝政昏暗,阉寺当权。正义之士难有出头之日,故因此离开。”

    刘辩劝道:“微尘难遮明珠之光,乌云亦有驱散之时。此时虽然世道艰难,但我辈更应该知难而上,扶大厦之将倾,救黎民于水火。拨云见日,荡涤乾坤。”

    田丰沉默了,内心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刘辩又进一步的说道:“若先生不愿再入朝为官,我可在洛阳设一别馆供先生居住,一切开销用度均有我来负责。先生只等权jian覆灭,朝政清明时再来入朝为官也不迟。”

    话说到这,刘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对于刘辩的苦苦挽留和礼贤下士,田丰也是异常感动。只是洛阳为官这一年来,看多了灵帝的荒yin无道和外戚与宦官的争权夺利,互相抢扎,田丰对整个大汉帝国已经失望透顶。面对着刘辩的盛情,田丰还是拒绝的摇了摇头。

    “丰对仕途已心灰意冷,不愿在留在洛阳为官。史侯厚爱,丰实难消受。”

    刘辩又想说什么,田丰抢先接着说道:“丰心意已决,殿下无需再言。天色不早,丰还要赶路,就此拜别殿下。”

    田丰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冲刘辩深鞠一躬,然后迈步走出草亭爬上马车。

    车夫鞭声响起,马车缓缓东去,留下刘辩在草亭中怅然无语。

    自己好话说尽仍然不能说动田丰留下,看着田丰所乘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昭示着天下士子对腐败的大汉帝国的深深失望。天下离心,士人们开始另觅雄主。

    刘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汉帝国的中平六年就在这失望与落寞中开始了。他的计划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朝堂上也即将迎来一连串血腥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