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说服
苏三太爷低垂着眼帘，也不说话，拿起身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柳风见苏三太爷似乎没有让自己落座的念头，便也不好意思坐下，他往旁边站了站，闲得无聊抠弄起了自己的指甲。 苏三太爷没抬头，自然也不太清楚柳风到底在干什么。他沉默半天，发现柳风竟然无动于衷，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人的沉稳了。他心里想着，便稍微抬头看了看，正看到柳风仔仔细细抠弄着自己的指甲。他眉毛挑了挑，却是被柳风给气着了。 这小厮实在无礼！苏三太爷想着，终于忍不住了，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引起了柳风的注意，他缓缓开口道：“你就是柳风柳子谦吗？” 柳风弄的专心，这听到苏三太爷的声音，心下一喜，立刻回答道：“晚辈正是，苏三太爷的大名，晚辈早已听过，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苏三太爷听到一半，就觉得这马屁拍的实在让人恶心，可是话到一半，柳风自己倒是住了嘴。他“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不说了？” “实在是恶心，说不下去了……”柳风以前看星爷的电影时，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恶心之处，只是此时自己说出来，才觉得这马屁拍的，就好像放多了奶油的蛋糕，甜还是那么甜，但是无比腻人。 苏三太爷听到柳风的话，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后生可畏啊！老夫已经许久没见到人说实话了。” “诚实守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柳风向来见缝就钻、见杆就爬，蹬鼻子上脸的功夫旁人无法匹敌。他又是夸了苏三太爷几句，苏三太爷终于还是放下了那种傲娇气。柳风见时机成熟，便道：“太爷，最近金陵的风波，您老可知道？” 苏三太爷道：“就算久居深巷，人间烟火也要吹往这边。现在金陵的布匹，可能是古往今来最便宜的时候了，我们苏家，可要亏死了。” 柳风听苏三太爷的语气，顿觉改行一事可行。他道：“那太爷心中，有什么好的办法度过这一次的危局吗？” 苏三太爷摇摇头：“除非咱们苏家也有像彭大海那样庞大的财力支撑，否则的话，此局难破啊！” 柳风点头道：“太爷所想的，正是大小姐担心的。苏家虽然是金陵第一布行，但这第一，也不过就是在布料上略有优势，然而彭大海乃是杭州第一首富，其手下的四海商行，生意线贯通南北，南至南海诸国，北至匈奴胡马，其财力之巨，力量之大，乃是苏家根本就不能匹敌的。现在彭大海公然出手，要的就是一击毙命，将我苏家的生意链条完全击碎，此时的苏家，可谓是四面楚歌……不，乃是马上就到了乌江边了！” 苏三太爷听罢，忽然觉得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似乎并不完全，他道：“是这样的吗？看来久居深巷，烟火吹的，还是不过多啊！柳子谦，与我说说苏家目前的状况吧……” 柳风道：“此时的局面，说复杂也复杂，说清晰倒也清晰，前一阵子，我们趁着法罗门作乱的空子，将了彭大海一军，本以为这一将军彭大海十死无生，却不想那法罗门倒是权势滔天神通广大。彭大海脱离京城之后，回到杭州，在杭州蛰伏了一月有余，到得前些时日，才忽然出手，这一出手，一夜之间将我苏家逼到了悬崖边上……” 柳风将苏家现在明面与暗处所有他知道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部告诉了苏三太爷。这一番谈话，竟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听完柳风的介绍，苏三太爷沉默良久，最后忽然长叹一声，落寞地说道：“遥想当年明月，与今朝未有不同，只是霜雪飞扬，人间冷暖，无声中变了模样……现在的生意，竟然变了如此之多吗？这局，老夫也无能为力啊！回去告诉柠曦吧，老夫无能为力！” 这老前辈，误会了我来此的意思啊！柳风见苏三太爷这般样子，便知道苏三太爷有些自作多情了。柳风来这里可不是请苏三太爷想办法的，而是希望苏三太爷能够同意苏家改行。 柳风道：“太爷，此时此刻，能够挽救苏家危机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苏三太爷立刻回问道。 柳风重重地说道：“改、行！” “改行？”苏三太爷震惊了，他立刻便想到了柳风此举的实质含义，“真是可笑！我苏家经营布匹上下几百年，岂是说改行就能改行的？旧路尚且无法自保，踏上新路，难道就不会被庞然大物吞噬了吗？这个方法行不通！”说到这里，苏三太爷似乎又觉得话说的有点重，他转而安慰道：“子谦小兄弟，我知道你也是想要帮助我苏家度过危机，才说出了这样离谱的办法，此事断不可再提，祖宗的家业，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呢！” 柳风抬头正视苏三太爷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人说，他说路向来不是一直在那里摆着的，它必须要有第一个人走到荆棘中间，不顾刺痛，一点一点趟出一条路的雏形来，而后，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小心翼翼通过这条初具模型的路，并最终将路修缮、扩大，成为一条贯通南北的大道！我们永远崇敬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因为他为我们留下了螃蟹这样奇形怪状的美味。太爷，现在，我们曾经吃过的那种螃蟹数量不多了，可吃客却每日剧增，我们能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去品尝一种从未吃过的螃蟹！” 苏三太爷自然明白所谓的螃蟹是什么东西，他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你想要去品尝的从未吃过的螃蟹，是美味，还是剧毒之物呢？” “如果您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苏家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柳风反驳道，“想当年苏三太爷一把金算盘，将原本只是中等水平的苏家布行，硬是发展到了金陵第一布行，您靠的，不就是敢于推出新的布匹，敢于去闯吗？现在怎么又畏首畏尾，不敢前行了呢？” “那时候，那时候又怎么能与现在对比？推出新的布匹和改变苏家的整个经营方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可是都是创新，不是吗？”柳风镇定自若，淡然说道，“现在的苏家，已经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局面，大小姐早便同意改行，只是她人单势薄，还需要您老人家的支持。” “就算我同意了，你们改行，又想改到哪里去？”苏三太爷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他忽然如此说道，“听说你搞出了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东西是好东西，可是难道你便想用这水泥，闯进建筑业吗？” 柳风道：“原本我所想的，也正是这样……”苏三太爷“哼”地冷笑了一声。 “但是……”柳风没管苏三太爷古怪的语气，“大小姐也如此告诉我，单单一个水泥，根本成不了什么事。所以我思前想后，决定依靠着我们苏家原有的基础，去创造一个新的行业。” “新的行业？那是什么？”苏三太爷也是从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人。 “成衣，制作成衣，高档成衣！”柳风连着说了三个“成衣”，笃定而自信。 苏三太爷晕头转向：“什么叫成衣？” …… 柳风哼着小曲迈着外八字的嚣张步离开了苏三太爷的房间。苏三太爷身体有些虚，他瘫坐在椅子上，回想着方才柳风为他介绍的他心中的理想帝国。那种理想让他晕眩，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问了世，隐隐间有七彩的光从那种理想里迸发出来，光芒愈亮，耀得苏三太爷看不清光芒后那虚幻的真形。 也许，真的会迈入新的世界啊……后生可畏！ 苏三太爷嘴边露出他也没察觉的微笑，在座位上竟然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家对四海商行做出的回应，震惊了整个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