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妖夜静如歇
伏乾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再次睁开双眼，他愣愣地看着熊帝的背影，无法相信自己还活着是真的。m.。 熊帝没有杀伏乾，只是将插在他臂膀上的黄金长枪给拍断。长枪所产生的震颤，破坏了半边身子，算是废掉了伏乾了半条命。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熊帝转身离开了。 现在的伏乾妖皇已经不值得熊帝杀，也不值得再去多说话。伏乾龙皇永远不可能再是熊帝的对手，当年的目标早已经被超越，如今更不是同等的对手，废掉伏乾的半边身体也算是报仇了。 熊帝恩怨分明，却不是睚眦必报，他坦坦荡荡，要的是问心无愧。 伏乾可杀，也可不杀。 熊帝最终还是选择没有杀死他。 伏乾看着熊帝的背影逐渐远去，终于明白了熊帝的心意，只是他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对方的意思。 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你不值得杀！不是同一个等级，根本就不需要慎重对待。就好像是人绝对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杀死一只蚂蚁，蚂蚁这样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杀死，伏乾在熊帝的眼中已经成了一只蚂蚁。 心中有着太多的情绪涌现出来，都以愤怒的形式汇聚在了眼睛之中，伏乾面容开始变得狰狞起来。汇聚起了所有的力量，他反手拔出黄金了枪尖，向着熊帝投掷而去。 半截枪尖猛然一冲，却骤然减速，很快坠落下去，最终落在了熊帝的脚后，只是溅起了一蓬土，未曾伤到他半点。 熊帝连转身都没有转身，只是漠然地离去，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伏乾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无数次的努力，却只是用四肢将周围的土地混成了一片血与土的泥浆，他只能将自己弄的更加狼狈。 “熊帝！有种你过来杀了我！来啊，杀了我！”伏乾的嗓子已经喊哑，只剩下变了单一的音节。 比起被熊帝杀死，现在的样子更是一种耻辱。伏乾无法忍受这样的蔑视，怒火到了顶点，却根本无从释放，最后将他自己摘掉。 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脚蹬地，半边身子的肌rou绷紧，将另一半的身体给撑起来。然而他刚站起，失去了知觉的半边身体就如同厚重的铅一样，猛然一坠，彻底扯跨了脆弱的平衡，伏乾十分干脆地倒了下去，根本无从挽救。 血泥浆溅起，扑满了伏乾的脸庞，将他的视野都给模糊。 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摔倒的冲击更是让他头觉得眩晕，伏乾艰难呼吸着，鼻息吹动着血泥浆，嘴中也灌满了血泥浆，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熊帝……杀……了……我……” 伏乾就这样躺在地上，无法站起来，像是一条断了腿的野狗一样残喘，他却还是在嘶吼着，拼尽所有的力量去寻死。 熊帝止住了身上的血，向着天际上的黑影看了一眼，便来到了王石的身边，继而向着四周的妖皇望了一眼。 凡是被熊帝扫过的妖皇，内心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伏乾龙皇的惨相，若是同样的情况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他们是否也跟伏乾一样，像一条野狗般挣扎着？ 不过，熊帝没有杀死伏乾！不论怎样，只是废掉了伏乾的半边修为！ 只有还有退路，就会继续往后退，若不是到了绝地，没有人愿意奋起反击。而这些妖皇活了这么多年，已然成为了一个“人”，比起拼命，他们更愿意妥协、退让，只要还有一条活路。 熊帝只是冷冷看了诸位妖皇一眼，便转身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也算是报了仇，湘竹林也被带走，这里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念，无需再多停留片刻的时间。 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来，王石的身体中忽而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虚脱感，不由得在心中暗呼“糟了，脱力了！” 熊帝手掌在王石身上轻拍了一下，输入进了一股灵力，总算是维持住了王石的身体。 王石这时才反应过来，原先的战斗中处在了绝对的亢奋状态，根本不知道灵力跟血气都已经消耗了干净。要是再有片刻的时间，哪怕他动用妖刀厌杀，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三位妖皇的攻杀，可不是那么好扛下来的。 妖皇的实力可不是外面君王能够比拟的，他们可都是真真确确的人仙境，都拥有着自己修行出来的仙气，攻杀手段更是刚猛无比。王石能够坚持片刻都实属不易，更何况那么长的时间，脱力也是必然的事情，要不然他就真的是逆天了。 振了振心神，王石跟着熊帝离开，同样也没有转身看这里一眼。 若是说对荒古有什么留念，那就只能是对老龙皇还有着感激之情。其他的，都不值得留念半点。 但是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值得王石思考太多的问题。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整理，他需要弄清楚很多的谜团。戏子所言，绝对不会没有理由。 熊帝跟王石离去的速度并不快，诸位妖皇能够准确地看到那两个背影逐渐化成黑点，最后再消失在黎明破晓前。 诸位妖皇没有去追，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们的心中都有如大雪般的茫然。看着死神就自己的身边离开，死亡的感觉如此强烈，却就这样轻易地错过，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漫长的时间，直到天际边上有着刺目的光芒开始出现。 长剑一般的光芒，穿透了荒古厚重的云雾，刺入到眼睛之中，诸位妖皇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向着伏乾龙皇那么看了一眼。 刚想要抬步的妖皇，立刻止住了步子，看向其他妖皇，他们都摇了摇头。 最终这六位妖皇都默默地撤离出了这里，没有去看伏乾。 伏乾龙皇那副惨相，可以说是狼狈到了极点。他这时必定不希望被任何生灵看见，诸位妖皇自然不能上前，默默地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一代妖皇，荒古绝顶的强者，如今就这样独自在血泥中挣扎，竟然没有一个生灵过去帮助一把，那样凄凉的场景实在是不胜唏嘘。 或许，龙族还有强者会去帮助伏乾一把。 诸位妖皇很快就将对伏乾的同情跟感慨扫空，聚集到了一起，开始商谈这件突然发生的大事。他们也是跟老龙皇一样，身居高位，必须要成为冷酷无情的机器，做着对自己族群最有利的决断。 相互看了一眼，妖皇们满腹的话语，却没有一个率先发言。 漫长的沉默之后，才有妖皇开口。 “熊帝强势回归，几乎将伏乾妖皇半废。湘竹林被带走，照这样子看，熊帝报了这仇，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未必，如今他了无牵挂，说不定这次只是因为重伤才逃离，等修养好了，今后若是回来该如何？” “今后若是再回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联起手来，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今天妖皇倒是不少，还不是放熊帝离开了？”有妖皇毫不遮掩地挑破了诸位妖皇之间不可磨灭的隔阂，即便在生死关头也无法完全放下。若是其他那三位妖皇出现，合力之下，未必不可以击败熊帝。 “出现的那个黑影，是人族的强者，诸位又有什么样的看法？” “很强。” “三位怕是没有出全力吧，难道不是想等着局势明朗了再进行决定？要不然那人族再强，也不过是神隐境，又怎么敌得过三位妖皇联手？”没有参战的妖皇揶揄道。 “呵！总比某些虫子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好！” 玄冥妖皇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诸位，我没有留手，对方真的是靠着双手抗下我玄武天杖的攻击。” 九头蟒妖皇也说道：“我的幻术对他也没有丁点的作用。” 大金鹏妖皇冷哼了一声，不想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其他三位妖皇对望了一眼，算是确信了这个说法，不由得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么说，那个人族强者真的有跟我们比肩的力量？” “他还只是用了一双拳头，没有动用其他的力量。” “更不要忘了，人族在这里可是会受到压制的。” “为什么只动用拳头，蔑视我们，只是想试试我们有多少实力？” “不像，他抗住攻击就相当吃力了，已经算是到了极限，却还在苦撑，只能说明他不想展示其他的力量，或者说他只会用拳头。至于后面那种情况，你们觉得会是真的吗？” 诸位妖皇，还真的未曾见过只用双拳的强者，至少稍微有些灵术，威力就可以提升无数倍，谁会白痴到只用双拳？只能是前者。 “那么他又是在掩盖什么呢？” “为了防止我们认出他是谁？” “我们认识哪个人族？有这么强悍的人族吗？光凭力量就可以跟三位妖皇抗衡。” “或许是跟龙族的龙血池有关。” 玄冥妖皇思索了很长的时间，再次说道：“仔细想一想，你们不觉得那股气息似曾相识吗？那股杀气，虽然经过了变化，究其本源，也似曾相识。还有最后时刻那人族所出的拳头，怎么有着龙族秘法的味道？” “龙族的秘法只有龙族会，你是说那人族是龙族的？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去杀龙皇伏乾？就算是他吸收了龙血池，又怎么可能会立刻回龙族的秘法？” “不要忘了，那个名为王石的人族就会失传已久的荒龙劲，并且还是大成的样子。正是这样，才一拳将融苍给击垮。而玄冥妖皇所说的一切，又跟他很切合。” “他已经死了。” “真的吗？熊帝都没有死。你们仔细想一想，龙族的祖地，有多少禁忌，我们联手能够闯进去吗？能够无声无息地进去吗？熊帝虽然强大，可是他绝对没有进去的方法！假设就是这个人族吸收的龙血池，那么他是怎么进去的？” “还有，熊帝被仙法囚禁，又中了我们那么多的攻击，被丢进了死渊，他怎么可能出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而那个人族所遮掩的，又是什么？仔细想想，现在的荒古，是不是缺了一个重要的妖皇。” “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的方向，至于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还需要诸位妖皇自行揣摩了，我是不清楚到底如何的。”妖皇笑了笑，便沉默不语。 诸位妖皇都不是白痴，眼前迅速有着一条线将所有的事情都穿了起来，但是他们只能在心中思索，不能说出来。 从日出到日落，六位妖皇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沉默地思索着事情。 当夜色开始降临，妖皇相互深深地看了一眼，行了一礼，便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每一个妖皇都有了大体的推测，然而他们也都十分愿意这件事情立刻翻过去，荒古还是照原本的样子继续存在下去。 接下来，荒古应该会有一个相当平静的时期，新的势力未曾真正建立起来之前，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攻杀。 当夜色降临，整个荒古不再如以前那般充满了厮杀，而是出奇的安静，好似终日厮杀的妖兽忽而厌倦，躺下熟睡了起来。 —— 老龙皇站在一座小山峰上，远望着天际上两个黑影逐渐消失，目光之中有了晨光。 没有人知道老龙皇的内心到底是如何考虑的，他故意退出来，或许就是为了让熊帝愧疚，从而不会痛下杀手。 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绝对冷酷无情的，只会选择对荒古最有利的，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至于他所说的话到底是否真实，也无人知晓。 静静地眺望着远方，老龙皇转身回到了他的几间小石屋中。 几千年的时光，老龙皇做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他埋下了太多的伏笔，他从没有将赌注都压在王石的身上。 唯有无数缥缈的希望，才能最后支撑起荒古。 一个人，一个种族，都不可能支撑起荒古。 天地是否真的会大变，等待的时刻是否会真的来临？ 老龙皇不知道，他只能继续等待着死亡，做着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