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秘中之秘、第十二节、仪式
车门无声地打开了。车厢内同行的数名白衣战士默默起身,一个接一个下了车,肃立在车门两侧。 车门外,一条鲜艳的紫色地毯铺向远方;在那尽头,一根细长的柱子巍然耸立,至少有50米的高度;而那个巨大的、淡蓝色的发光圆球正被那根柱子稳稳地托举在半空中,从远处看去才给人一种“悬浮”的错觉。 白雪寒站在车窗旁,好奇而又惊讶地看着上方那颗莹莹发光的大球,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那是一盏灯吗?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灯”,这样一个体积惊人、直径至少有5米的发光体,即使在她的祖国、或者在最“现代化”的克拉地下城也从未出现过;那是某种用途古怪的“机器”?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已经横跨了半个地球,见识的新鲜事物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世界观,那么,又是什么人,出于一种什么目的建造了这样一个造型奇异的“机器”呢?甚至是……某种有生命的东西?姑娘心中猛然一颤,因为她发现,就在那看似蓝色的、柔软的、发出漂亮的均匀辉光的外表面,似乎有黑色的云朵一样的东西转瞬即逝,就像一滴墨汁滴入水中那样! 机器?机器有这样灵动活泼的外表?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顿时笼罩全身,白雪寒的脸刷的白了。那就是神?一个有生命的、活着的“神”? 门外的白衣战士们已经开始发出不耐烦的咕哝声。白雪寒和楼小八姐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慢慢下了车。 “大钟”一般的洞窟内,庞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清凉而又干燥的空气瞬间充塞了全身,那颗圆球淡蓝色的光静静地铺满了洞窟内的一切。这神秘的、寂静的、空旷的感觉前所未有;而幽暗之中并非空无一物,似乎有一种不安的躁动,甚至正在酝酿着一种狂暴的波涛! 地毯两侧的地面,不再是隧道中那种粗糙的花岗岩地砖了,而是光可鉴人如同镜子一般。那数千人排成了几十个方针,一圈又一圈围绕着那根柱子席地而坐,几乎铺满了穹顶之下的整个地面;蓝光洒在人们身上,仿佛一一片又一片齐整而茂密的蓝色灌木丛林;最令人震撼的则是,那些人统统都是……****着身体,仅仅在****围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布片!白雪寒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在地毯上机械地朝前迈着步子,连头都不敢抬。 那些人想必也看不见白雪寒一行吧,因为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戴了一个尖尖的怪异头套——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是一个光滑的圆锥体套在头颅上——而这种完全看不到表情、甚至无法分辨头部的面具,才真正让人感到恐惧。当白雪寒三人经过这些人时,他们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呼吸,一丁点人的体温……难道这些人,统统都是死人? 穿行在这些沉默的“坐像”丛林中,白雪寒和楼小八姐弟越走越怕,越走越慢,要不是同行的几名白衣战士厉声催促,他们简直就要瘫软在地毯上了。 在地毯的尽头,就在那根细细的柱子之下,克努姆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罩袍,同几名身穿金光闪闪衣服的人并肩而立,已经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了。 白雪寒浑身一震,竟然如蒙大赦一般,几乎是连蹦带跳跑了过去。 就在克努姆的面前,可怜的姑娘摔了一跤,与一同奔跑的楼小八姐弟滚作一团。三个人连忙慌慌张张支撑着站了起来,模样狼狈极了。克努姆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灰头土脸地站在油光水滑的克努姆面前,白雪寒顿觉无地自容。克努姆走上前,友好地握了握姑娘的手,小声安慰道:“别紧张,白小姐,别紧张……” “这是哪里?”楼小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他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坏了,“这是哪里?” “你真是了不起的小勇士,”克努姆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已经在地下100米的深处了……你知道,我们的头顶之上,是什么吗?” “是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卡纳克,是卡纳克,”克努姆庄严地张开了双臂;他见白雪寒三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便有些泄气地解释道,“我们的地下之城已经横穿了尼罗河的河底,现在,我们正在伟大的卡纳克神庙的正下方!” “卡纳克神庙是什么?”楼小九天真地问。 “……”克努姆一时语塞,他决定再也不对这三个无知的家伙多费一丝唇舌了,“总之是很古老、很厉害的伟大神庙,古埃及的最最光辉的代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白雪寒把楼小九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至圣所,我的姑娘。” “至圣所?……那么,”白雪寒的身体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头顶上的那颗大圆球,“那就是……神吗?你们说的水神?” 克努姆吓了一跳,一下子捂住了姑娘的嘴。 “不要亵渎神!”他压低了声音喝道,“任何时候都不要!” 白雪寒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惊恐地点了点头。克努姆这才悻悻地放下了手。 “那不是神,”他悄悄凑了过来,小声地在白雪寒的耳边哈着气说,“那只是一个……”他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无比古怪,嘴里发出一个发音奇怪的词。 “分身,应该这么说,”这位努比亚帝国的前维吉尔想了半天,为难地解释道,“分身。这是神的分身。” “分身?”三个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我们上去吧,涅伽达在上面等我们,”克奴姆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 就在那根细柱的后方,耸立着一根粗壮得多、也矮小得多的石柱,石柱的顶端是似乎一个面积很大的平台,使得整个石柱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蘑菇;一只看上去似乎是铁质的楼梯顺着石柱蜿蜒而上,直达顶端。而在石柱的底部,则是几名身穿金衣的战士全副武装拱卫在楼梯的入口。 众人沿着楼梯慢慢向石柱的顶部攀登,杂乱的脚步声在这巨大的空间中形成了空旷的混响;而脚下那个面积广阔的广场也随着人们的升高而一点一点铺陈开来,数十个巨大的方阵静静地匍匐在脚下,沐浴在淡蓝色的光芒之中,纹丝不动、鸦雀无声,这恐怖而又怪异的一幕让白雪寒终生难忘。 其实石柱顶端那个圆形平台的面积并不大,地面同样光可鉴人、纤尘不染;在正中央有一个洁白的四方形小石台。那位美丽的“女神”涅伽达换上了一袭白袍,正独自一人站在石台边上,笑吟吟地迎接着众人的到来。 克努姆抢上一步,恭顺地单膝跪地、喃喃自语;涅伽达微微一点头,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美目流盼、仪态万方,连白雪寒都在心中赞叹:真有女神的范儿! 几名身穿金衣的随从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小小的平台上只剩下了涅伽达、克努姆以及白雪寒三人。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20米处,那颗淡蓝色的圆球依旧在发出柔和的光辉,庄严、沉静;在这里,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那颗圆球外表面令人惊叹的细节——无数细细的、纵横交错的条纹让白雪寒想起了她曾经见识过的、机器时代的集成电路板;而条纹之间则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乍一看竟像其中包纳了一个庞大的星系!而姑娘在地面上仰头所见的那些一闪即逝的黑色“云朵”,此时此刻正在表面之下的深处变幻出无数华美的造型……白雪寒与楼小八姐弟的目光被那颗神秘的大球牢牢吸引住了,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钉立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弹。 “真美啊……”良久,楼小八姐弟仿佛叹息着、呻吟着说出憋了很久的那三个字,“实在是太美了……” “那就是……神的……”白雪寒用探询的目光望向了涅伽达,“分身?” 涅伽达温和地笑着,一根纤细的手指伸到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 突然,一阵低沉的呢喃声响了起来,而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音波在无比空旷的空间内传播,声浪在洞窟的内壁上左冲右突、来回反射,交织成巨大的混响——如同风掠过草场,如同溪流冲下山涧……很快,这呢喃声加入了数个声部绝美的和声,变得更加雄浑,更加高亢;像春雷回荡在草原,像海涛拍击着峭壁!
白雪寒被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一下子震倒在地!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战战兢兢爬向平台的边缘,向下俯瞰—— 地面上的那数十个死寂的方阵竟然一下子活了!数千人统统张开了双臂,人们的手都彼此连在一起,****的上半身随着声音的节奏有规律地前后左右摇摆;刚刚还死水一潭的广场在瞬间变成了舞动的狂乱之地,而那越来越震耳欲聋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他们! 突然,仿佛被拨动了开关一般,高亢的、雄浑的、尖利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白雪寒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现涅伽达已经面朝那颗圆球虔诚地跪了下来,正用一种低沉的女声、一种完全听不懂的优美语言,似乎在吟诵着一个诗篇,情深意切、如泣如诉。 白雪寒和楼小八姐弟就像白痴一般傻傻地坐在原地,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令人眼花缭乱的大戏。 克努姆悄悄挨着白雪寒跪了下来,小声地用汉话翻译着。 …… 我的至高至上的水神啊! 求求您, 求您赐我一颗平静的心, 去接纳永远不能改变的事物; 求求您, 求您赐我无限的勇气, 去改变那有可能改变的东西; 我的至高至上的水神啊! 我还请求您, 赐我无边的智慧, 去辨别这两者的差异。 我的至高至上的水神啊! 我遵照您的吩咐, 每一天面对生活, 享受生命的每一时刻; 我的水至高至上的水神啊! 我遵照您的吩咐, 迎接艰难困苦, 因为这是迈向永生的必经之道。 啊! 这个世界, 这并不是水神所想要的罪恶世界, 也不是我们所想要的罪恶世界! 我的至高至上的水神啊! 我们坚信, 您会使正义彰显,一切更新, 我们将永远顺服您的旨意, 我们将与您共享永生的极乐! …… 死硬的唯物主义者、不可救药的无神论者白雪寒小姐静静地坐在光滑如镜的小小平台上,茫然地听着一名外国人、一名努比亚帝国的前大宰相声情并茂地朗读优美的祈祷文。 突然,一切都沉寂下来。巨大的空间内重新变得鸦雀无声,仿佛刚才那场听觉上的盛宴是一个巨大的幻影,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怎么了?怎么了?;”被搞得莫名其妙的白雪寒差点跳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说话!“克努姆粗暴地制止了她,“不要说话!神正在和每一个人交流!” “交流?”白雪寒惊讶地指着头顶上那颗圆球——依旧在静静地发出柔和的蓝光,纹丝不动,“它没有说话呀?” 正在这时,白雪寒惊恐地捂住了脑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雪寒,白雪寒,我是太吞,我在你的面前。” “不!”可怜的姑娘痛苦地猛烈摇晃着头颅,似乎要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甩出来,“不,不不!” “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男声温和地说,“你要救救我,我被困住了!” “啊——!”白雪寒尖叫一声,软软地瘫在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