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黯然
“满意了吗!现在满意了吗!”放手香雪,雪瑶两步跨到慕容谦面前,愤火焚然的眼眸,无凭无帐地与他对视。 不是真的有多气愤他逼得香雪撞门,而是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沦,可他,还是那么风流潇洒,或者说,根本无心! 人间游戏一场,心都遗失了,她还有什么资本? 过來的侍卫带走了香雪,顺便掩上了明景轩的门扉。 空空如旧的屋室里,火药气息遍布,一点即发。 “满意?本王当然不满意!”明明不守贞cao的是她,屡次欺骗的也是她,她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一副盛气凌人,又幽怨委屈的模样。“谁派你潜入我王府的?目的是什么?又给了你多少好处!”慕容谦强自平静,眉宇间的愤色不言而喻。 雪瑶双眸含威,同是凌厉不让。她狠狠瞪着他,半响沒有说话。 原來,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细作,一个居心叵测,唯利是图,拿了别人好处來算计他的细作。 他都这样想她了,可为何她的心在隐隐作痛?为何她又会感伤自己不是真正的宁和公主? 笑话!天大的笑话!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很能装,很能诡辩的吗!”慕容谦看着她,她的神色,迷离痛楚分明,可在这样的无害神情背后,谁知道又藏有多少欺骗!想到这儿,他依旧狠下心挖苦她,“是不是要交代的太多,都不知从何说起了。”他垂目瞥一眼她那身太监服侍,继续道,“帮你逃走的,是十弟吧。是他垂青已久还是,你根本就是他的人。” 强自压抑之下,他的声音并不震耳,可那曾经魅惑的声音,此刻却宛如一把刀,丝丝缕缕不饶人。 可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呵呵呵,”雪瑶突然笑了,笑得肆无忌惮,仿佛生死,已置之度外,“呵呵,我是细作又怎样,人家给我宝马轻裘,黄金千两。有了这些,为谁卖命不是一样。什么绑架公主,窥取情报,刺杀王爷,只要王爷觉得有,我都认!呵呵呵,,”轻一挑眉,又是一阵疯笑。 他沉郁地说道,“谁派你來的?”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淡然,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而雪瑶接下來的行为,无异于四个字:火上浇油。 “呵,我都说了,给银子,为谁卖命都一样。王爷要是拿得出本钱,要谁家的情报,雪瑶这就去卧底。这个世界上,最实在可用的,莫过于耀眼的金银。” 她是故意气他的,因为就算是输了,她也绝不再承认她对他有感情。这是她以为的,最后的尊严。 “唐雪瑶,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剑未出鞘,却直指是她的颈项,一旦拔剑,奔流四溢的,便是她的殷殷鲜血。 “怎么,恼羞成怒了?慕容谦,其实你心里,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你镇北王的权位!”她微微昂首,一点惧色都沒有。 他的剑,依旧直指,可凝视她的眼眸中,却也不由自主带了几分迷惘。 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呢? 曾经,可能是柳蓉儿,那时少年风华,竹马绕青梅的时光,锦瑟几多难舍;可现在,不管他在意什么,沒有高居朝堂的权位,他便一无所有,一切都如柔沙绕指,靡而不留。 “來人,”慕容谦提声说着,又看一眼雪瑶,“关入地牢,严加审问。”他的声音已听不喜怒,悠悠莫高谷。 “哼,几个蝼蚁罢了!”不再理会颈前横斜的剑鞘,雪瑶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唐门针夹在了指甲,这样霸气的架势,明显是进一个,杀一人。 不过,能不能杀得了,却要看她的本事,还有运气了。 “啪”地一声,声响是从身后传來的,回身时,正看见满地的木屑,好好的红石木桌,他劈了个粉碎。 原來,不出鞘的剑,也可以神力如此。 “放下所有利器,否则,本王府里的侍卫,要是伤了一个,这就是你的下场。”握着剑,慕容谦指了指那堆碎木,泛着些许寒意。 看來,她还不如几个侍卫。 眉眼间,满满傲然,掩不住凄伤。 左手夹着唐门针,右手是尖利的护甲,紧紧相连。仿佛这相伴十几年的毒手寒针,才是她的依靠所在。 其他的,华美于外,处处皆伤。 “呵呵,,”她笑了,芳唇轻启,正待说什么。却有一人推门而入,已开口劝她,“王妃,还是先放下吧。”是肖如风。 侧身,回头,雪瑶看了肖如风一眼,却丝毫未有放手的意思。 “王妃,,”肖如风只得走上前來,轻按住雪瑶的臂,以确保她不会随时发针。“这样下去沒好处。”肖如风悄悄提醒。 雪瑶看着肖如风,似乎也静了静。 肖如风说得不是沒有道理,关键时刻,雪瑶还沒有疯狂到完全赌上自己的性命。 “谁稀罕呀!”狠狠仍在地上,是那柄短剑,那柄他赠她的短剑。剑身落地,铿锵闷响。碎成一地的,又是谁的绯色年华。 手上的唐门针,仍旧紧紧握着,仿佛最后的挣扎。 肖如风一旁连劝带夺,总算撤下她的利器。“王妃,请移驾,,”肖如风犹豫着,算是顾足了她的体面。 “别碰我,我自己会去。”扫过肖如风及几个侍卫,雪瑶依旧傲然。 夕阳漫散下,那个倔强的身影,一步一步,离开了轩敞阔丽的明景轩,前方等待她的,是幽暗的地牢,迷途未知。 牡丹繁华尽,芳影自飘摇。 风中碾化沉,可落不可凋。 明景轩里,慕容谦的神情,仍带有几分阴沉。看着雪瑶愤然丢下下的那柄剑,他俯身,缓缓地拾起,凝视良久。 “王爷,其实王妃也是一时糊涂,您就不要置气了。”一旁的肖如风不禁劝了一句。 “哈,生气?本王生气了吗?”慕容谦笑了,随意不羁的神情再度掩盖一切,“一个市井小贼,无耻细作罢了。本王和她生气干什么。” 肖如风小声喃喃,“还沒生气呢,桌子都砸了。” “那是它质量不好”,慕容谦诡辩了一句,佯嗔道,“少废话,快去给本王换一张。” 肖如风似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句,“桌子好找,人难寻。” “肖如风,你要是想去看守地牢,本王倒是可以成全你。”慕容谦漫不经心地说着。 肖如风忙一拱手,连连道,“末将不敢。” “那还不快去!” “是是。” 虽说洛阳在北,可王府里,却遍布着偌大一片湖色涟裳,亭台楼阁屹立其间,回环甬道彼此勾连,宛如仙境瑶台。 从前的时候,雪瑶见了,以为是皇家子弟彰显富贵气象,未曾多想。可如今,亲眼看着精致细巧的亭台一处,“轰”地一声石板大开,幽邃阴暗的隧道,隐隐可见火把的点点冥光,如张开着的血盆大口,直通湖底。 跟着那几个侍卫,走下去,又是轰然一响,云天万仗消失于额前,眼帘中剩下灯火暗黄,似乎是历经血光晕染后的颜色。越往下走,一股血腥之气,由淡而浓,愈发明显。不远的几处单阁里,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挥舞这皮鞭,烙铁之类,上下翻飞,招呼着那些绑在铁架上的囚徒。 哀号之声,不绝于耳;血色留影,点点飞溅。 走近些了,打人的,可怖;挨打的,狰狞。种种万事惨象,映入眼目,冲击心扉。 雪瑶并非沒见过用刑的场面,当初,思柳阁里,王婶的惨死,是她一手促成,那种报仇后的畅快,足以驱散仅有的良心不忍;而如今,手无寸铁,无权无势,更负着条条死罪,她,也成了砧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这种巨大的心里落差带來的,除去伤感无助,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们,那些cao持刑具,终日以折磨囚人为业的刽子手们,也会这样对她的吗? 不,她不要,她绝不允许自己这般丧身辱命! 她,该怎么办? 十九哥,你此刻在哪儿?瑶儿错了,瑶儿不该一意孤行,更不该视你的衷言于无物。瑶儿真的需要你,可你为什么还不來? 纵使外表怎样倔强高傲,雪瑶终究还是个少女,惧意來袭,她软弱了。而那一刻,脑海中闪过的,是相依十年的十九哥,那是所有信任的倾注。 一路上,雪瑶极为安静,走进一间刑讯室,浓重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晕目眩。也许刚刚,就有生命在这里终结吧。 刑室里,各色沾血的刑具,摆了一地。两个刽子手见有人來,立即起身走了过來,两人上下打量着雪瑶,其中一人开口道,“这姑娘可真俊。” 另一个似乎有些惋惜,“哎,不过可惜了。”继而向那几个侍卫道,“这是怎么情况?” “不知道,反正是王爷让送过來的。不过,大概也是政治上的事。”一个侍卫回答道。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审吧。”那刽子手又转向雪瑶,“我说姑娘,你直接自己招了,也省事。要不然你这花容月貌,可就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