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无争之地的大战戏剧性的暂停了，不管是死而复生忽然出现的舞如是，还是临阵反水忽然对人类出手的柳云止，都成了大放异彩的人物。 无咎宫内，柳云止一直没有离开，或者说他离不开。 “师父……”柳云止对着身后熟悉的气息叫道。 从他在无争之地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整个修真界都不会放过他的，回到太一仙宗也是等候师父的到来，等候他的处罚。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已经失去很多了，师门却不能有半分差池。 荧怀缓缓露出身形，温和的神色在看到柳云止萧索空洞的眸子时满是痛惜。 他步伐沉重的走到柳云止面前，语气低沉中带着宽和：“云止，你一直都是为师骄傲，为师从来没有想过，我一生最得意的弟子会有这般下场。” 柳云止笑意苦涩，直接跪在了荧怀面前：“是弟子让师父失望了，弟子……” 荧怀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琼花，说：“云止，本座这一生最得意的便是收你为徒，最失意的却是没有好好管教你，引导你。” “师父……”柳云止焦急出声：“这不怪师父，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骄傲自负，是我没有时时自省，不怪师父。” 他的师父明明是世上最好的师父，早已成为他心中不可替代的父亲，本就是他的罪他的过，若他能谨慎一些，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后悔吗？当然后悔，他后悔为何自己那般大意，着了别人的道。 修士与天争命，时时谨小慎微，他却自负骄傲，失去了这份心，所以得到如今的结果是自作孽吗？！ 柳云止眼里满是悲哀：“……是我的错。” 荧怀温和的一笑，带着浅浅的痛，淡淡的愁，说：“教不严，师之惰。云止，无争之地你忽然出手，为师……已经尽全力保下你的命了。” 看着跪在身前的弟子，荧怀闭了闭眼，身影一闪，已经悬浮在半空中，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徒弟，翻掌而去，大地裂开一条缝隙，整个无咎宫沉入了地下，缝隙消失，一层层封印将此地封住，太一仙宗从此再无无咎宫。 “师父，师父……”白轩急切的喊道，他的身形比闪电还快，比雷霆迅猛。 但白轩一点都不满意，从他知道太上长老等人的决定时便追在师父身后，快一点，再快一点…… 白轩力竭摔在地上，狼狈的抬头看着虚空中周身散发着痛楚的师父，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晚了吗？他连师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吗？ 大师兄…… “师父。”轻柔的力道将白轩扶起，他红着眼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荧怀，像个孩子一样：“师父，大师兄真的没了吗，您真的……” 白轩看着荧怀温和包容如星空般的眼神深处，那浅浅流淌的刺人的悲，猛地一震，低下了头：“师父，对不起，弟子错了，弟子知道大师兄能活着已经是师父最大的努力了，这样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他仰起头，不让泪水落在。 整个人类修士都在逼迫师父，大师兄阵前出手，伤的是自己人，能活下来已经够了。 他不敢奢求更多了，他怕最后连师父也失去了。 荧怀看向无争之地，说：“以后，大战中守住你的命，轩儿，你必须要活着。” 我这一生有四个徒弟，如临先被暗算至死，宁息窥探天机想要逆天改命，最后也难逃一死，云止命途多舛，依旧逃不过永世尘封地下的结果，只剩下白轩你了，只剩下你了。 “轩儿，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哪怕太一仙宗没了，为师也想要你活着。”荧怀第一次在弟子面前这般情绪外露。 不管他修为如何，他都是个人，是人总会有喜怒哀乐，会痛会伤，是人总会有亲近远疏，会谋夺私利。 他唯一自私的这次，也只希望硕果仅存的弟子能活下去，这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荧怀离开了，去了无争之地，此后终其一生，战争不止，他永不离开。 这是保柳云止一命的代价，他心甘情愿。 地下是无尽的黑暗，但对柳云止来说却无所谓，他本就瞎了，没有光也无妨。 他跪在地上许久，耳边一片死里，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也没有温暖。 无咎宫，已经便永远的沉眠在无咎之地了。 柳云止缓缓的站起身，小蛇懵懂的缠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因为这里气息的陌生，让它有些不安。 “别怕。”柳云止轻声安抚，嘴边的笑意依旧温柔和煦：“还好有你陪着我，碎星。” 柔和的声音没有回音，就那么消失在黑暗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者说，他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柳云止抬手在眉心一点，白色的光团流转的栩栩光辉让人心动。 他从腰间拿出五行石，将这团光芒放了进去随身携带。 这是所有关于舞如是的记忆，他都取了出来。 因为面对这永远的黑暗和流逝的时间，他害怕自己最珍惜的东西被消耗殆尽。 他不愿用心爱的人在时光中流逝，最后让他连名字和模样都记不住。 取出来就好了，也许未来他所有的感情都被时光抹去，但这份记忆却依旧动心。 柳云止一步步探索着这片黑暗，宫殿依旧没变，他缓步朝着宫殿外走去，每一步都极慢极慢。 好似他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该出右脚还是该出左脚，下脚的地方该是哪个方位，下脚了之后又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没有，柳云止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希望能自己别那么着急，地下的时间是无尽的，他可能要在黑暗中沉寂到地老天荒。 所以他不想那么快将这片地方探索完，如果连黑暗都熟悉了，他该怎么活着，如果连唯一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还能怎么办。 最坏的结果便是陷入沉眠，可他不想睡，即使梦里能看到熟悉的人，可他更害怕醒来将要面对的失落和孤寂，他不愿意将自己逼疯。 淡淡的琼花香气扑鼻而来，柳云止没有动弹，他踏出第一步后便盘膝坐在地上，空洞萧索的目光落在了琼花上，安静而温和的看着。 也许等他站起身踏出下一步要好几天，也许好几年，也可能上百年，上千年…… 但他如今，最多的便是时间，能做的便是在永世的孤寂中怎么打发时间。 也许，当他踏出第二步时，会摸摸腰间的五行石，那时候美好的记忆能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