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青,小天
第212章 “琳达……” 午夜,术后的陈克正终于醒来了。 乔温伦赶走了病房里所有人,自己也随后出去,关上了门,立在门边。 屋子里只留下了卢尼娜和林两个人。 “是我,我在这里……”卢尼娜疾步奔来跪在病床边地上。 “琳达,……回家吧,回家。这么多年怎么不回家,你~mama在等你,你外公……”老人依然很虚弱,艰难地喘息着。 “我知道我知道。”卢尼娜连连点头。 “琳达,”老人艰难地喘息起来,“我老了,我等不到看见她……”老人突然咳嗽起来,说不下去了。 “不,爷爷,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卢尼娜哭了起来,跪在他床边保证,“你不用担心!” “琳达,我的戒指,我的戒指还在吗?”老人突然担心地问,颤抖着手摸索起来。 “在,在这里。”卢尼娜慌忙向老人手上看去,把老人戴着戒指的手放进另一只手里,那一定是对老人最重要的东西。 两只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合在了一起。 老人摸着自己指上的戒指,终于点了点头放心了,脸上浮现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mama,我从没见过比你~mama更漂亮的女人,比你的外祖母还要漂亮。”许久,老人像是长叹,又像是回忆,闭上了眼睛。 卢尼娜退出了病房。和乔温伦两个人守在病房外。 第二天清晨,陈克正被发现自杀在病房。 “他戴的戒指里,有一根针,藏着三十年前的氰化钠,却依然很有效。”医生告诉两个人。 “不,爷爷,”陈克正的床边,卢尼娜抱着乔温伦大哭起来。 晨光落在紧闭房门的病房里。 落在空荡荡地病床~上。 留下一块方方的影子。 “我在七岁生日时,第一次看见陈克正,那个时候,他叫林郑玄,是我外祖父的好友,也算是我的远房爷爷。”卢尼娜站在床边,面向着墙壁,许久,轻声说道,“那时,他已经五十六岁了,但是还是很爱拉手风琴。” 那一年,她生日那天,mama带去她看一个陌生人。 第一次,在外面,据说,他们为她办了一个生日Party。 “他有时候说话会有些奇怪,你不用理睬。”母亲拉着他的手走过去。 “其他人也都那样对我说。”病房里,卢尼娜说。 那个Party,在海边一栋陌生的白色房子里举行。 那天卢妮娜见到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高大冷峻的年轻人,她后来,在溜冰场打架之后,重新见到了。那时,那人已不再年轻。更多的人,她几乎从没有再见。 卢妮娜站在mama身边,看着那个有点上了年纪的高个子老人跟mama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个人很爱mama,不会伤害她。于是放了心。 后来,mama离开了,留下她跟那个人单独在一起。 他们抛下了所有祝福的人,走向海边,赤脚踩在沙滩上。 他们沿着海滩慢慢走着。 穿着小洋装的卢尼娜,摇摇晃晃地跟在老人身后,许久,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人在海边停了下来,看着大海。脚下,不远处,就是白色的泡沫。 老人似乎若有所思,弯下腰抓起了一把沙子,忽然回头看看她,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小琳达,你看,世界上什么最多?” 老人说话似乎带了奇怪的口音,小卢尼娜只能勉强听清,她紧张又惊讶地看向老人手里,没有想到老人会突然问她问题。 老人苍老的手里,抓了满满一捧细沙土。 “土最多,”但是老人并没有让她回答,自己说了出来。 “你能数得清楚吗?数不清楚……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最后,都是土……”老人抬头重新看向眼前的大海,沙哑的声音渐渐像在自言自语,“茫茫无际……” “人就像土……”老人松开手,沙土慢慢落到沙滩上 “琳达,你要记着,…”老人缓缓说,转回头看着他,“一个人有再多的权利力量,最终也不过是抔土,很无奈的。” 卢尼娜紧张地听着,努力揣测老人的意思。 她盯着老人的手。看着那手里的沙慢慢从指缝间滑落,又被风吹散,像白雾一般散开,最后洋洋洒洒落在地上上,跟脚下更广大的沙混合在一起,终于消失。 那一刻,周围静了下来,白色大厅的音乐好像突然分外遥远,没有了声息。 他们身边是滔滔的大海。呼啸的海风。 “我知道你能听懂。”老头看着她,忽然再次古怪地笑。 卢尼娜看着那个古怪的老爷爷,于是记住了他。 “琳达,会弹琴吗?” “……会一点”卢尼娜支吾说。 “好啊!我喜欢听人~弹琴。”风里,他们重新向那幢白色的房子走去。 今天,二十几年之后,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卢尼娜知道,最终,老人确证了那句话:人在属于他自己的宿命面前,不过是一抔黄土。 “我外公,死在去我墓地回来途中。”卢尼娜看着病床,泪水再次落了下来,“我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车祸。那天暴雨,公路塌陷。” “有多少次,我梦见我外公,梦见他死去,我没法救他。或者我搂着他尸体,那么轻,一点分量都没有。有时候少了腿,有时候缺了胳膊,血已经流干了,我哭喊着,却怎么都找不回来。他不该死的!他是因为我死的,不去看我,他就不会死,是我害了他。” “他对我实在太好,”卢尼娜缓缓地说,“我离开家去读书时,他每周会去看我一两次。他从没这样对过别人,包括mama。” “我对不起他。你知道吗?我从没有照顾过他们!” 我曾经享受他们能给的,却什么都没有给,然后看着他们走了,再也没法回来,你知道这感觉吗? 卢妮娜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再说下去。 房间里,一片沉寂。 走廊上,突然一阵sao~动。 眨眼间,他们听见了嘈杂的喊声、脚步声中有人大喊着肖华的名字。 “怎么了怎么了?” “她不行了!” “快,快!” 五六只喉咙同时说着话,走廊上乱成一团。 “那个变性人!”
“医生!医生!” 屋子里两个人同时一愣。 乔温伦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半分钟后,乔温伦探进了半个身子, “快!琳达!他们发现了小青!他快不行了!“ 卢妮娜旋风一般向外冲去。 “肖华核查过,小青是D市人。原名小天。”走廊上,乔温伦边跑边在卢妮娜耳边说下去。 这个名字刚一出口,他看见身前的人浑身剧烈一抖。 “卢尼娜!”他一把扶住了卢尼娜。 “为什么?”泪水顷刻间涌进了卢尼娜眼眶。 急诊室边的病房,几个警察围在小青身边。 卢尼娜踉跄冲进了病房,直扑到小青床边。 “小青……” 天哪!她看清床~上的人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时候,俱乐部当初那场大火,鹿凯安出来,不断告诉她,“……里面还有一个人”“……小青在里面。”。 卢尼娜进去找了,可是谁也没有找到。 现在,他终于再看见她了!卢尼娜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场大火,毁掉了小青的脸! 卢尼娜看着眼前那张脸:那已经完全看不出是谁,半张脸上血rou模糊,那些伤口,早已化脓又结痂,留下黑糊糊地伤疤,分外可怕。 另一半脸,从耳边到嘴角,却还像过去一样,精致细腻,让他想起台上那个美轮美奂,雌雄红门辨的变性人。 “小青……”泪水再次从卢尼娜脸上流了下来。 床~上,那人艰难地呼吸着,周围,警察们确证了最后几个问题,开始离开。 “小青我问你一个问题。小青……”卢尼娜艰难地哽咽着,满脸是泪, “十五年前。在D市,有个地方叫蓝谷……”她小心翼翼地说,看着对面那张脸。 “那里,死过一个人,姓卢,叫卢……” “那个魔鬼……”不等她说完,那名字让床~上生命垂危的人忽然叫了起来,“我杀了他!”卢尼娜看见,一瞬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有什么光芒一闪。 “我让磊帮我在工具店准备了刀。”床~上的人呼吸艰难,缓缓叙述。 卢尼娜一下哭了出来,顾不上再听后面的话。 “他在那工具店打工。那天,我把他一起带到了那儿,我叫他藏在楼下,帮我,就在那间房子下,帮我……”床~上的人,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你……你记不记得,那房子里那个人的隔壁……”卢尼娜哽咽着说下去,“有个孩子,跟你差不多年纪……” 床~上,那双手狠狠握在一起砸在了床~上。 “那孩子!我本来还想一起杀了那女孩!”小青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一家都那么讨厌!” “可惜我来不及了,她的门窗锁那么严,”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混乱起来,“磊说,不能再逗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我诅咒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小青的声音再次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