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罪恶
程飘雪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尽数的将欠她的东西讨还过来，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面对这一切，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爹，女儿吃饱了，先回房了。”程飘雪起身向程天雄行了一个礼，就逃一般的向自己的房中跑去。 回到房间，程飘雪仰面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入眼的是雕梁画壁，可她的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空白，她已经能够接受莫初雪死去的这个事实了，只不过她还是没有办法想象，莫初雪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景。 吴晗一直守在饭堂外，自从程飘雪从饭堂跑出来后，他也跟着程飘雪回到了这座小阁楼前，吴晗见程飘雪回房后，房中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就算是伤心过度，那也要发泄出来才好啊，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人感觉格外的担心。 “小姐……小姐你还好么？”等了半晌，房间中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吴晗开口关切的问道。 “吴叔我没事的。”程飘雪的声音非常小，透出一种无力的感觉，可是还是能感觉出，从她的语气中所传达出来的，不需要吴晗为她担心的意思。 短短的一句话后，再没有别的语言，吴晗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飘雪迟早会把自己的给憋坏的，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的，没必要把自己关在一个狭窄封闭的房间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吴晗小心翼翼的敲着那扇雕花的木门，唤着门后的人：“小姐你开开门吧，你这样老奴实在是不放心啊。” 门后那人似是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把门拉开了一条小缝，程飘雪一手扶着门，半边身子都靠在了门上：“吴叔，难不成我还能想不开寻短见么？” 见程飘雪还能这样开玩笑，吴晗的心落下去了大半：“小姐，二夫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少去招惹她就是了，你着实犯不着为她置气。” 听吴晗说到“招惹”这两个字，程飘雪还真就有些因为邱佩钦而置气了，她冷笑着往邱佩钦住着的小院方向看了一眼，嘴里的话语述说着她心中的愤恨：“我们不去招惹她，可是她偏偏要来招惹我们，初雪招惹她了么？她竟然狠心到置初雪于死地！” 吴晗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不忍心的闭上了眼，低声轻叹：“初雪那孩子也是命苦，唉……” “初雪她走的时候还安稳吗？” 程飘雪知道死者已矣，再去回顾那些过往的伤害只能让自己更难受而已，如今，她所在意的，不过是故人离去之时，可还安详。 可是吴晗面对程飘雪提出的这个问题，显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到那日莫初雪被处死时的场景，他只能又叹了一口气，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直视程飘雪的眼睛。 程飘雪见了吴晗的反应，心中也明白了歌大概，只是心中执念仍在，不能见莫初雪最后一面，程飘雪总是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那……她的尸身呢？她的尸身现在可还在程府之中？”程飘雪犹豫着问出这句话，她甚至没有做好听到否定的答案的准备，她不知道邱佩钦会不会，在让莫初雪残忍的死去之后，又将她的尸身抛到什么别的地方。 “在……”吴晗传来肯定的回答，却并不太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他几乎可以想得到程飘雪说出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吴叔，你带我去看看初雪好么？” 还没等吴晗想到要用个什么话题来把程飘雪从吴初雪的事情上吸引过去，程飘雪乞求的话语就让吴晗感到一阵头疼。 “小姐，这不合适……”吴晗犯难的说道。 别说程飘雪是一介女流了，吴初雪死去时候的样子，就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看来，都觉得残忍得让人难以忍受，况且如今吴初雪的尸身还被弃置在那样一个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的地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程飘雪看到那样的场景时会有多么不适的反应。 “我就看一眼，求你了吴叔……”程飘雪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她拉着吴晗的衣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想再去见初雪最后一眼，我想要告诉她，黄泉路上，要好好走，来世……要过的开心……” 再也不要遇见我…… 吴晗看着程飘雪伤心难过的模样，没有办法，只得领着程飘雪去了那个混合着罪恶与死亡的地方。 程府的后院，在下人居住的那个别院里，有一个几乎人人皆知却都讳莫如深的地方，那是一口枯井，在程府中死去的下人们，没有得到安葬的权利，无论是病死的，老死的，或是被主子处死的下人，都会被投入那口漆黑的井里，然后再那样阴冷黑暗的地方腐烂，从而逐渐凋落成一幅不成样子的白骨。 当吴晗带着程飘雪往后院的方向走时，她就已经想到了那个地方。 在程飘雪的一再乞求下，吴晗利用井上的摇绳，和从前井还没有完全枯死之前留下来的一个木桶，将莫初雪单薄瘦弱的尸体从井底的白骨堆中捞了上来。 程飘雪在看到莫初雪尸体的那一刻，立马就泣不成声，初雪，初雪生前，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啊！ 莫初雪的身上以及失去了一个活人应有的颜色，明明还年轻的少女，此时的身躯苍白冰冷而僵硬，她的双颊两侧清晰可见的几排血印，已经结成了血痂，衣裳褴褛，破烂的衣服上也满是血痕，暴露出苍白肌肤上那些难以入目的伤口，显然是生前受过重刑。 吴晗将吴初雪的尸体摆放在枯井旁边的平地上，又将程飘雪隔绝在离尸体的三寸之外，就怕程飘雪一个激动跑到莫初雪的身边去。 虽说是至交好友的遗体，但死物毕竟还是晦气的，有的时候她不得不去相信这些东西，这个东西就叫作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