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谗言
靖北侯的嗓音因着陷入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低沉中渗进了满满的揉,像是一瓶好酒,通过经年的酝酿,散发出了恒久醉人的幽香。 那些私语从窗缝间,丝丝缕缕飘了出去,落在窗外人的耳里,却变成了锥人的刀,一寸寸割着心,疼痛难当。 耿熙吾并未听话地回青萍居去歇着,而是从书房里出来,将兰溪交代给秦mama,人便不见了。 他不回去,兰溪又如何能安心?兰溪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靖北侯书房内室的窗户底下,手握成拳头,堵在嘴上,哭得浑身发颤。 兰溪也听到屋内传出的私语声,心中微酸,可是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是疼得一揪,快步上前,到他身畔,展臂将他密密搂住。既是死生不弃,这个时候,她又岂会让他独自一人?她会陪着他,她与孩子,会一直陪着他。 “母亲,你到底怎么了?”梅园里,一直被禁足的沈氏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院子,又被人从靖北侯的书房里抬了回来,下人更是请了大夫来。这样的动静自然会惊动不少人,耿熙凯便是其中之一。 耿熙凯自幼饱读诗书,倒是果真读出了一个端方的性子,他是气母亲行事不堪,但却不可能全然不担心。 如今见了这动静,心中自然放心不下,便带了赵蕴芳,两人急匆匆赶到了梅园。 按理,靖北侯是不让耿熙凯进梅园的,倒也不是不让他们母子二人亲近,而是防着沈氏。她最是个心思诡诈的,耿熙凯却有些单纯,对他母亲又并不设防,虽将沈氏关了起来,靖北侯还是怕她通过耿熙凯使什么坏。所以,平日里,并不让他们见面。 今日,许是因着沈氏已是重伤昏迷,靖北侯的人便也并未太过强硬地阻止耿熙凯,只让他快些出来,不要让他们为难。 耿熙凯进去时,沈氏已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直哼哼。耿熙凯见状,唬得不清,便连忙问道。 沈氏这会儿是吸口气也疼得抽气,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倒是边上正在看诊的老大夫站起身,朝着耿熙凯行了个礼后,才慢吞吞道,“夫人伤在胸口,肋骨受了损,虽未伤及要害,但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要在床上躺上些时日了。老夫这里有家传的上药,治疗跌打损伤最是有奇效,让人每日里多与夫人用用,不能怕疼,将药抹上后,得按揉至表肤发烫才行。再辅以汤药,好生将养些时日,便也无碍了。”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耿熙凯连忙冲着老大夫拱了拱手。 “不敢。老夫这便去开个方子,让人去抓了药来煎上,尽早让夫人服下。” 耿熙凯自然又是一番谢,让人包了厚厚的诊金,送老大夫出去,顺道去药铺将药给抓回来。 那老大夫人一走,耿熙凯的脸色便拉沉下来,“沈mama,到底出了何事?好好的,母亲怎会出了梅园?可是父亲准允的么?可是为何却又伤成了这样?” 沈mama听罢,已是“扑通”一声跪下道,“回六爷的话,老奴不知。只知道,夫人好生待在这园子里,静思己过,可侯爷的人却不由分说闯了进来,不顾尊卑,押了夫人出去。老奴……老奴无用,实在是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夫人被他们押走。哪儿知道,夫人回来时,就成了这般模样……六爷!老奴人微言轻,不能为夫人出头,可夫人养你一场,你可不能任由着她这般委屈了呀!”沈mama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真诚。 一番话,让耿熙凯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再看了一眼床上,虽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却是泪眼盈盈望着他,一脸伤怀的沈氏,耿熙凯心中登时怒火滔滔,踩着重重的步子就要冲出屋去。 却不想,被身边的赵蕴芳一把拉住,“爷这是要往哪里去?莫不是要去找父亲理论么?” 耿熙凯眸中怒色深浓,正要答,赵蕴芳却不等他开口,便又道,“在爷的心里,难不成沈mama竟要比父亲还亲么?为了她一句话,爷就要不顾伦常,去质问到父亲的头上?” 耿熙凯脸色一变,眸中的怒气却是一缓,嗫嚅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去问个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依妾身看,爷也不必去问了。这夫人被押着去了外书房,回来时成了这样……这出的事,怕是不小,这不该我们当小辈的过问。”赵蕴芳见耿熙凯神色之间有了松动,便继续劝道。 “夫人遭了这样大的罪,六爷去问个清楚,有何不可?赵六奶奶这般拦着六爷,到底是何居心?”沈mama声色俱厉道。
“我能是何居心?自然是一心为着六爷好!倒是沈mama,一直怂恿着爷去质问侯爷,存了心要让他们父子不和,又是何居心?侯爷的为人,六爷身为人子能不明白么?别怪我这坐儿媳的说话不中听,头一回,夫人行的那桩糊涂事,那可是祸及全家的,可侯爷不也只是将夫人禁足起来,并未打骂么?可是今日侯爷却又为何这般不客气了?这个中缘由,mama当真不晓?也呢?爷又当真不好好想想么?”赵蕴芳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席话,便说得耿熙凯变了颜色。 是啊,头回,母亲挪用了公中的钱偷偷在府外放印子钱,这可是祸及全家的大事,要放在一般的人家,还不知要如何处置呢,可父亲却也只禁了她的足。彼时,他还私下与赵蕴芳说过,父亲平日里虽是戴母亲冷淡,但还是有情义的。可是,今日却为何要将母亲伤成这样,自然是因为……母亲又犯了错,只怕,还是比放印子钱,还要大的错。 想通这个关节,耿熙凯的脸色更是难看万分,一双眼狠狠瞪着地上的沈mama,若是听了她的话,去质问父亲,那能得着什么好? 沈mama一看耿熙凯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道,“六爷不要信了赵六奶奶,她自来不得夫人欢喜,心里怕是记恨着呢,六爷可不能就信了她的信口开河,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母子之情啊!” “好!她不能信,那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熙凯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