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赌注
到了宫里,太后却显然没有那个空理她,将她安置在寿安宫的偏殿里,到晚膳时候,倒是有人按时将饭送了来,只是殿门外却是有人守着就是了。 兰溪半点儿不意外,她隐约有些明白太后之所以让她进宫来的用意了。太后毕竟曾在这个宫里经历过不少的腥风血雨,权谋算计,全是踩着无数人的尸身,最终才登上了胜利的顶峰。即便于南星自觉没有说漏嘴,但说不准,太后或是圣上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也说不定。 她既别无选择进了宫,如今忧急如焚也无济于事,倒还不若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将她关起来,事情应该还没有太遭,不是吗? 秦mama、长柔和七月几个起初还有些不满和焦灼,如今看兰溪这沉静的模样,也慢慢沉下心来,只当还在府中那样过日子就是了。 到得第三日,这偏殿里终于来了一个人,却是本该在今日为兰溪诊脉的于南星。不过短短三日,于南星似就消瘦了好些,望着兰溪,满是愧疚,“对不住了,夫人。都是于某连累了你。” 兰溪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于大夫这么说,那这宫中是非之地,却是我将你牵扯进来的,岂不是起因还在我身上?再说了,你我都还好好活着,就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不过一刻钟,就在于南星刚刚诊完脉,一切安好时。殿门被人推开,却是催促于南星离开的声音。 待得于南星走了,殿内又恢复沉寂。兰溪却是握紧了手,于南星方才在她手心写下的那个“十”字,好似发起了烫,温度一直烧灼到她心中。 十日?一切可还来得及?她如今被关在这里,外面的消息全然不知,若是此时圣上驾崩,只怕平王叛军会士气大振,而双方士气此消彼长,必定会影响战局。再退一万步说,若是此时圣上驾崩,安王伤成那样,按理已与那个位子无缘,但贾家和贾皇后又岂会甘心?会不会孤注一掷? 再来,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暂且不说,齐王尚在外,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利啊,大不利。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被关在这里,却是无计可施,只盼着早前那些垂死挣扎般的安排能起到一些微末的作用了。 到得夜幕四合之际,这沉寂了几日的偏殿,又迎来了又一位访客。不!与其说是访客,更不如说是主人。请她来这宫里做客,却一直未曾露面,直到今日方姗姗来迟的主人。 兰溪说起来,已是许久未曾见过太后了。就是今年年节,因着战事的关系,历来的除夕夜宴也是取消了的。而兰溪本就不喜欢这座冰冷的宫城,所以仗着有了身孕,能推脱的都推脱,算起来,竟已是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兰溪见得太后的那一刻,心中却还是震惊莫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太后沧桑了好多,两鬓花白,容颜消瘦,原本保养得宜的肌肤上皱纹显现,再也掩藏不住岁月的痕迹,竟是老了十岁还不止。 兰溪将惊讶敛在眸底,站起身朝着太后屈膝行了个礼,“许久未曾拜见太后了,听说你老人家身子抱恙,如今可还好些了?” 太后轻轻一抬手,将她扶起,笑道,“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哀家一直惦记着你。你这挺着个大肚子,便不要多礼了,这靖北侯府的金孙,若是有个好歹,哀家可赔不起。” 话里隐含了笑意,好似还和从前一样,但是兰溪却知道,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 但她还是笑着起了身,将太后让到主位上坐下。 秦mama已亲自沏了热茶,端了上来。 “太后娘娘让人备着的好茶,因着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臣妇是无福消受了,却是正好拿来招待太后,倒也便宜。” “你这丫头自来是个会说话的,也很是贴心,所以哀家才一直很是喜欢你。”太后的笑容似含着感叹,而因着这感叹,笑容便淡了好些。而后,她目光一个清扫,落在不远处的书案之上,“听说你前几日向他们要了画纸颜料?” 兰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宫里自然是好,但成日里就这么坐着难免无聊,所以便寻摸了些事情来做。我身无长处,就这一手画技还勉强过得去,就当自娱自乐,打发时间罢了。”
太后却反而听出了兴致一般,轻挑眉梢道:“哀家早前便听谁提过,你这画技就是你父亲也赞不绝口的,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一见,今日倒算凑巧。哀家的画技虽是不过尔尔,但这看画还是会一些的。不知可能让哀家看一看你的大作?” “大作谈不上,不过是随手画画,打发时间罢了。不过若能得了太后点评一二,倒是臣妇的荣幸了。秦mama……”兰溪凤目一闪,转而笑着唤了一声。 秦mama自然会意,不一会儿便是从书案上捧了一张画作来,恭恭敬敬递到了太后的跟前。 太后低头一看,却是骤然一惊,继而便是劈手将那画纸夺了过去,埋头细看。 兰溪嘴角未变的,沉静的笑,垂放在裙上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之中。从要画纸颜料的那一天起,她便有了打算,便是等着今天,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紧张。 气氛,有些怪异的沉寂。秦mama几个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太后终于将目光从那张画纸上移开,转而复杂地落在了兰溪的身上,只一张脸上的笑容却已倏忽不见了。 “还说什么随手画画,打发时间,你真是太过于自谦了。你这样的画技,难怪你父亲兰景芝也要赞不绝口了。哀家曾见过你二叔祖的宜山秋行图,不!应该说是哀家很熟悉你二叔祖的宜山秋行图,可是刚才,却连哀家也分不出你这幅画的真假,只能说明,你是下了苦功的。” 兰溪并不言语,微微笑着,到目前为止,太后口中的言语,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太后还是以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似是探究,更似是透过她,在看着其他的什么。片刻之后,太后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你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