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请医
太后的寝殿就设在大殿之后,穿过一条甬道,绕过紫檀底座琉璃彩绘松鹤图的屏风,眼前一暗,重重垂下的帷幕中,寝殿内的光线有些暗,空气也有些浑浊,兰溪不适地皱了皱眉。 “夫人请稍待。”窦公公停下步子,朝着兰溪躬了躬身。 兰溪点了点头,窦公公便佝偻着背脊,快而轻悄地穿过重重帐幔,往里去了。 适才进寝殿来时,秦mama和芳草两个被留在了外面,这会儿兰溪孤身一人站在外边,低头看着脚尖,似是极为沉定,实则思绪早已飘远了。 “夫人,太后娘娘有请。”过了一会儿,窦公公再出来时,却是已获准进见了。 兰溪倒是一直不变的从容,随在窦公公身后,穿过层层帐幔,到了内间。黄花梨雕花大床上,侧卧着一个人影。走到近处一看,兰溪心里“咯噔”一沉。 那躺着的人自然便是太后无疑了。只是,距离兰溪与耿熙吾成亲第二日进宫谢恩,不过才过去了几日,太后却像是老了十岁不只。脸色蜡黄,两颊瘦削,颧骨高高凸起,两只眼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头保养极好的头发也现出了几分斑白。 这自然不是一日就成了这般,兰溪心里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过是因着太后要强,之前一直强撑着,而如今却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下去了。一垮,便溃不成军。 虽心里明白,但兰溪脸上还是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焦虑,一边快步上前行礼,一边低低唤道,“太后娘娘?” “是四郎媳妇儿来了?”太后只是闭目假寐,听得声响,睁开眼来,露出一丝笑,朝着兰溪招了招手,“过来坐。”那嗓音却好似被什么蒙住了一般,在喉咙里打转,显得有些含糊。 兰溪心中有数,忙依言上前,坐在了床沿上,手便已被太后一把抓住了。她清咳了一声,这才道,“吓着了吧?但情势所逼,哀家也是没办法。哀家这病已是病老了的,这太医们左一个方子,右一个方子都试过了,不过是这回压了下去,下回发作起来又更厉害了些。圣上是个孝顺的,若他知晓,必然又是会焦心。这国事本就繁重,哀家实在不愿再让他为哀家的身子多cao一份心,这才想了个幌子接你入宫。” 即便是个幌子,兰溪又敢说什么?方才在听说太后身子不爽利时,她便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却是更加肯定了。算算日子,太后的喉痈之症怕是严重了,而不惜扯了个幌子将她接进宫来,只怕是她上回进宫时埋下的种子已是发了芽。虽然心中清楚,但兰溪要的是个准话,“臣妇有什么能为娘娘效劳的?” “你自来是个懂事的。”太后深深看她一眼,忽而一笑,道,“你上回说起的那位大夫,哀家想请你帮着引见一二。” 果真如此。但兰溪仍心有疑虑,“于大夫虽说医术了得,但毕竟只是一介民间大夫,太后娘娘万金之躯,怕是马虎不得吧?” “你放心。”太后嘴角勾了勾,“有什么事哀家一力承担。” 有了太后这句话,兰溪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太后的承诺可信,她能说出口,便是定有法子,有能力护得于南星。否则太后也不可能越过明面儿上与保仁堂有关系的她爹,而是直接寻到了她。保仁堂谁说了算,太后查的清楚,就是谁能说动于南星,太后也心知肚明。那么,兰溪再推脱便也无济于事了,何况,她早前埋下那粒种子,便是盼着它发芽的一日。如今机会来了,断然没有将外推的道理。她欠于南星的那个锦绣前程,如今也是时候还上了。 于是,兰溪点了头,没有几多犹豫,“臣妇身边的秦mama在外殿候着呢,就让她跑一趟吧!” 等到于南星来时,两人倒是没有说话,不过匆匆对望了一眼,兰溪便知,她这颗心,可以揣回肚子里了。 果然,待得于南星拜见了太后,也是先丑话说在了前头,自己只是一介江湖郎中,虽有些微末的道行,但太后的顽疾既然诸多太医都没法根治,他也不定能行。 虽是说着这话,但于南星自来的风骨还是让他即便面对太后这样的人物,仍旧进退有据,不卑不亢。 太后见了,便心生赏识,又见他谈吐有物,心中已多了两分信任,这样的人物怕绝不可能只是手里有几个偏方的江湖郎中这般简单。或许,还真是那隐世的高人也说不定呐。
于是,太后当下便给了他承诺,无论治好与否,都是太后自己的决定,她一力承担。 然后,于南星沉吟了片刻,倒是看了一眼兰溪,才答应勉力一试。 那一眼让太后也随着看了一下兰溪。 兰溪起初是一愣。继而又是一哂,这于大夫不知前世之事,自己费尽心力想还他一个锦绣前程。他偏自觉是承了她的情,如今还要借此让太后以为他会答应全是看在兰溪的面上,让太后记她一功,这还真是……兰溪虽有些哭笑不得,但却是还得承他的这个情。 于南星如今与前世不同,他如今有家有室,还有一家药铺需要打理,每日都要在保仁堂中坐堂。所以,他虽说答应了要给太后治病,但却婉拒了太后让他住在宫中的提议。太后想了一回,大抵是觉得他一个外男,住在宫中确有些不便,便也允了。 于南星投桃报李,便说每三日诊一次脉,然后再调整药方子。至于于南星如何进出宫里,于南星和兰溪倒都是半点儿不cao心,这件事,太后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该商量的,都达成了共识,余下的,便是由于南星望闻问切,而后开方子了。兰溪却是帮不上忙的。 看了看时辰,已是不早,左右无事,兰溪索性辞了太后,从寿安宫中出来,预备回靖北侯府去。 窦公公正忙着,几位红字辈的大宫女也都走不开,就只得对着兰溪歉意了又歉意,打发了一个小宫女为兰溪主仆几个引路。 谁知,走到了半路上,那小宫女推说肚子疼,兰溪还不及反应,她便脚底生烟,跑了。 这情形,莫名地让兰溪有些头皮发麻。毕竟,她遭遇过的类似事件不只一回,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