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旧址
而事实上,耿熙吾不敢说出口的是,他是到了林子边缘才追得了那匹惊马,而在悬崖边上才制住了它。 可光是他说的这一点,却已足够让兰溪心胆俱裂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样的兰溪,看得耿熙吾黑眸中泛起心疼,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放低嗓音轻声安抚道,“阿卿别怕!有师兄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可今日兆阳郡主和沈七赛马不过是临时决定的,不是吗?”兰溪抬起眼仓皇地望向他,不再试图掩盖满眼的畏惧。太可怕了,那个人。无论是他的心计,还是他的势力,居然能在那么仓促的情况下布好局,想用一个意外取了沈七的命。虽是未能成功,但兰溪却已怕到了骨子里。他是不打算让她和沈七活着了,只怕那日师兄特意拿沈七使的障眼法已是无用,他不会再去求证,为了以绝后患,无论是她,还是沈七,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兰溪的意思,耿熙吾何尝不明白,他的眸色也一点点阴郁下来。“你勾破的裙子留了些残丝在那灌木上,而当日,满宫赴宴的女眷,唯独你与沈七换了衣裙。” 兰溪骤然抬眼看他,他将她冰冷的手包在他温暖干燥的掌中,一双眼深深望着她,兰溪满心的惶然,不知为何,便在这样的对视中安定了下来。 “阿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绝不会。” 他的手背紧紧绷起,望着她的眼紧紧盯着,他在紧张,怕她不信。 但是,为何不信?理智回笼,她想起她昨日才告知他此事,他今日便能查到平王之所以怀疑到她与沈七身上的原因,这说明什么?“我信你。”这个答案,却与理智全然无关。 又过了一日,兰溪的风寒算得是彻底好了。经过了一日又一夜,她已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元气,全然看不出前日的惶然无措,她也没有一直死待在帐里不出来的意思,她思来想去,如今平王既然不会放过她,那只是躲着却也无用,而怕更是无用。若是平王一直没有动作,她岂不是怕也要将自己折腾个够呛。莫非平王一日不出手,她还就一日躲着了? 她还偏不!日子照过,景照游,画照画。起初她还有些担心经过前日沈燕疏惊马的事,耿熙吾只怕又要反应过度地要么禁她的足,要么干脆借她病了的消息干脆将她遣送回京,但出乎兰溪的意料,这一次,耿熙吾却没有这些反应。 兰溪刚开始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时候,还有些担心长柔会反对。这丫头,虽然如今已算她的人,平日里也还算听话,但只要是涉及到她的安全时,就会变得很听另外一个人的话。 结果,长柔却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心,便一副听命行事的模样,反而还主动问起兰溪是不是要带画具。 兰溪很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却是讷讷地点了头。 长柔却已经叫了流烟,两个人很是麻溜地将兰溪的画具收捡好,兰溪瞪着一双眼望了她们两人半晌,好一会儿后,眨眨眼,才像是想通了什么,恍然醒过神来,却是笑。 上一次,因着遇见了平王,她的寻秋之行只得无疾而终,平白坏了心情不说,还吓病了一场。如今回头去看,当时的自己还真是没出息。今日,却是无人能阻止了她,她这几日也没有白在营帐里待着,早遣了长柔先来探过路,就想着寻到二叔祖作画的地方,为此,还专门将自己临摹的宜山秋行图交给了长柔。 昨日长柔倒是与她说过地方已是寻到了,她今日才会迫不及待地出来,但却是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这宜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今日随在长柔身后,一路上山来,待得爬上一处矮坡,眼前豁然开朗时,兰溪却是凤目乍亮。眼前的景象她虽未亲眼见过,但却是在画中看过无数回,又亲眼临摹过无数回,每一道山峦的起伏曲线她都了熟无心,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果真就是这里,虽然较数十年前或多或少有些变化,但确实是这里没错,长柔真的找到了。 兰溪喜上眉梢,赞道,“果真还是长柔能干,我还当这地方很是难找,却不想于咱们长柔而言,却是小菜一碟啊!” 长柔低了低头,什么都没说,倒是流烟捂嘴笑了一回,这才道,“这哪里就是长柔一人的功劳了?姑娘是不知,这事四爷知晓了,所以他也遣了不少人帮着找,长柔虽也出了力,但这地方却不是长柔寻着的。姑娘可不能只顾着夸长柔,把旁人给忘了。”
“旁人?耿家人么?不知道的,还当流烟你姓耿呢!”长柔冷不丁就是一句话,冷淡没有起伏。 却是噎得流烟瞬间涨红了脸,讷讷道“谁姓耿了?你才姓耿好吧?” 长柔仍是应得平板,“我如今已是不姓耿了。” 兰溪笑望这两人,目光若有所思在有羞又怒的流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丫头,莫不是开窍了? 好在这两个丫头也知兰溪一直想在此处画一幅她自己的宜山秋行图,又是自来感情好的,不过斗了两句嘴,便各自抛开,转而帮着兰溪将画具一一摆开在一张木板上,然后又铺上画纸,便闭了嘴,只是随侍在一边,只是流烟是随时关注着兰溪的需求,而长柔看似放松,握住剑柄的手却未松开果真一刻,更是将一双耳的耳力提升到极致,关注着周遭的动静。兰溪毫不怀疑,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手中的长剑便会毅然决然地出鞘。 也是因着长柔警觉的关系,所以在那两道身影一映入眼帘的刹那,便自然发现,走至兰溪身边,低唤了一声,“姑娘!” 兰溪正画得专心,听得这一声唤,倒因着心中残存的警觉,很快醒过神来,抬眼却见长柔的神情并不算难看,这儿顺着她的目光示意看了过去。 她们站在矮坡上,算得是居高临下了,底下的人未必瞧得见她们,她们却是将底下的人看得清楚明白。 林子的两头,分别有一名宫装丽人正缓步而行,见那服制,怕都是哪位贵人跟前的大宫女,却是不知她们这是巧遇,还是本就约在了此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