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计空
“怎么样?找到青叶问清楚了么?”安王府外,一辆正晃晃悠悠往外走的马车里,沈燕疏望向刚刚上得车来的贴身丫鬟珍珠,促声问道。 珍珠摇了摇头,也是皱着眉,有些担惊受怕的样子,“找遍了也没有瞧见珍珠的人,姑娘……怕是出事了!”原本以为兰五姑娘在那院里待了两柱香的功夫这才出来,必然是成事了,谁成想,宴席之上却不见她有半分异样,那时,珍珠便觉隐隐不安。宴罢,她便被姑娘差去寻那青叶问个清楚,谁知找遍了该找的地方,却没有青叶的踪迹,她又不敢多问,只得匆匆出来,如今,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满心的惶然,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沈燕疏皱着眉不言语,细眉墨眼在人前满满的甜美一点点沉下,阴郁的面容竟与安王妃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珍珠见她家姑娘不肯言语,那阴郁的模样有些怵人,略一思忖,忙道,“姑娘也不必担心,许是……许是青叶被发现了,或是被王爷的人拿了也说不定,若是王爷拿了青叶,自然不必担心,且不说她不敢将姑娘供出来,即便她漏了口风,姑娘是帮着王爷的,王爷心里知道,定然不会怪罪。” “只怕不会那么简单。”沈燕疏轻轻摇头,神色沉凝,早在等了许久之后的风平浪静,见得兰溪平安无恙,面色无异地从那院子里出来时,她便已隐隐有了不安,猜到她的盘算怕是落了空。刻意在安王面前露了口风,心知安王的好色必然对兰五兴起兴趣,一定会趁这日兰五到王府做客有所动作。果然不出所料,让她漏算的只是安王虽然好色,却不至昏了头脑,仍然谨记着不敢明着得罪兰家,所以只敢暗窥,这样,即便安王得逞了,于兰五也并无实质性的伤害。一番布置,她又怎么甘心? 好在,她早已布有后手,青叶表面是王爷的人,其实,早已被她买通。就是要趁安王暗窥之际,想办法,将一切闹开,让兰溪发现隔壁的暗房和暗房中的眼睛,再借由将事闹大。让兰溪丢脸且不说,更要让兰溪和安王再也脱不了干系,两家为了遮丑,兰溪便只能嫁定了安王。若是她运气好,能捞个正妃的位置,但若是运气差一些,被当成了无媒苟合,兰家再怕她拖累了名声,将她匆匆以侧妃之名抬进王府,那自然便更如沈燕疏的意了。 只是,盘算好的一切,如今她不愿承认也得承认,这当中,必然是出了岔子。但如今,青叶失踪,她连问个究竟的地方也没有。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兰溪此人,表面看来木讷无趣,但总让她无处着力。不管是借助外力,或是她运气所致,最怕是她城府之深,隐藏在简单的表象之下,此人,她都不能不防。她们注定是敌非友,如今这一回,且算试探,下一回出手,便得是杀招,不死不休。 沈燕疏久寻不获的青叶这会儿却并不在安王的手里,眼看着重刑之下,嘴再也闭不严,该招的,不该招的都尽数招出的青叶,顾嬷嬷的眼沉冷着,不见半分的心软。道一声,“将人拉下去。”几个膀粗腰圆的婆子便上前来,将软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青叶拖出了门去。 顾嬷嬷这才脚跟一转,无视地上的那一滩混着血色的水,神色平淡地跟着出了门。夜幕初降,檐下灯渐次亮起的夜色中,顾嬷嬷穿过长廊,带着夜的沉冷到得一处亮着灯,明明暖和,却带着两分寂冷的屋子。到了门口垂下的棉帘子前,有人掀帘而出,翠绿衫裙鹅黄袄,正是安王妃身边,那位唤作翠缕的大丫鬟。 “娘娘可睡下了?”压低了嗓音,不忙着说其他,顾嬷嬷先问主子。 翠缕轻轻摇头,“娘娘正等着你呢?” 顾嬷嬷叹息,其实何尝不知,就是思虑太过,这身子才总是好不了,差了又更差,直至今日,再无力回天。掀帘而进,屋内温暖如春,热炕上的人斜倚着大迎枕半卧着,却丝毫没感觉到温暖一般,裹紧了身上的黑熊皮褥。 顾嬷嬷屈膝行了礼,道了一句,“娘娘且安心,青叶的嘴已经封上,不会背叛谁,也不会指证谁。” 安王妃手边放着一个针线簸箩,手里一个还未绣成的小肚兜,大红绸绣鲤鱼戏莲的式样,是给小世子绣的,只怕她却是没有见到小世子将这肚兜穿上身的福气了。望着肚兜的目光,温柔慈爱中带着满满的遗憾,听得顾嬷嬷所言,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沉冷下来,“看来,本妃正是不中用了,还没死呢,这府里便已经有人忙着寻下家了。可惜啊,七妹看来,是果真没有成为下任安王妃的打算了,青叶自己没眼光,押错了注,跟错了人,咎由自取。”
顾嬷嬷垂首不言,无论如何,安王妃与沈燕疏毕竟是同胞姐妹,有些话,亲疏有别,安王妃能说,她哪怕与安王妃再亲近,终是下人,便决计不能说。 安王妃似也习惯了顾嬷嬷此时的安静,兀自絮絮道,“只是七妹毕竟还是太嫩了些,今日这一出,漏洞百出,若那兰五是个有些心思的,便不难猜到这背后有人搞鬼,怀不怀疑得到七妹身上且不知,但搞不准本妃反倒要背了这个黑锅。咱们沈家的人只怕没人料到一直乖巧的七妹有自个儿的心思,放着尊贵的安王妃不当,反倒想要推给别人。” “七姑娘只怕也不是想嫁耿六爷。”前两年,王妃娘娘身子尚好时,沈家可没动别的心思,七姑娘嫁耿家六爷,也是门好亲事,双方都乐见其成。即便长幼有序,耿家四爷、五爷的婚事尚未定下,不好明言,但若要私下说定,也是可以的,但据说,一向乖巧听话的七姑娘在这事上却是异常的坚持,一直不肯吐口,这事虽然瞒得紧,瞒过了耿家的那位姑太太,却没能瞒过同处屋檐下,掌管中馈的沈家大太太,自然也就瞒不过安王妃了,所以,安王妃知晓,作为安王妃心腹的顾嬷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全都了然于心。 “自然不是耿六爷。”安王妃目光微闪,有些事,心中有影,但无需说破,只是笑得笃定道,“无论她有什么想法,只怕二叔和沈家都容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