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算计
客人们都被迎去了梅林,园子很大,但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丫鬟、媳妇子、婆子,络绎不绝,只是大家都很忙,见到兰溪几人,也只是匆忙屈膝行了礼,便又匆匆而去,顾不得多言半句。 之前的一番对话之后,栀子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头走在前方,无声地带着路。兰溪也没有开口,静静跟着。只是走着走着,兰溪眉越皱越紧,然后,便是猝然停下了步子。 “姑娘?”身后两个丫鬟,随之停下,却是不解询问。 “表姑娘?”这一声却是走在前面,似乎察觉到兰溪没有跟上,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的栀子,只是这一问,却似有些仓惶。 兰溪抬起眼,淡静如水,却也幽深似海,就这么从栀子面上轻飘飘扫过,栀子便突然僵住了身子,脸色微白。兰溪却再也没有看向她,秦mama今日被兰三太太借去帮忙,所以没在兰溪跟前,兰溪身后跟着的,是流烟和芳草。 兰溪四处看了看,眉心一蹙,凑近芳草耳边轻声低语了两句。 芳草无声点了点头,然后便是转身快步离开。听着芳草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渐远,兰溪反而像是了了一桩心事一般,眉眼舒展开来,走上前两步,到了栀子身侧,轻声道了一句,“走吧!” 栀子却没有迈步,反而是瞄了一眼方才芳草离去的方向,咬了咬唇,扯开一抹有些难看的笑,问道,“芳草jiejie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兰溪没有回答,反而是抬起那双如同古井无波,偏偏却总似能洞穿一切的眼,深深地望了一眼栀子,后者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兰溪这才开口问道,“栀子,你家姑娘果真在这里?” 栀子似有些惊吓,极快地抬眼望了兰溪一下,然后别开视线,刷白着脸,却是紧咬了唇,不吭一声。 兰溪倒也没有逼她,只是轻声叹道,“你是个忠心的,闭紧了嘴,不肯出卖你的主子。不过,栀子,并不是闭紧了嘴,为你家姑娘保守了秘密,就是对你家姑娘好了。我不怪你,你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我有句话,请你带给你家姑娘。” 低声说完,兰溪看也不看栀子惨白的脸,径自迈开了步子,朝着前方被忍冬藤盘绕的垂花门迈开步子去。 眼前一面矮墙,说是矮墙,也不过是相对那丈高的院墙而言,那墙较一个成年男子高些,墙根下放了几口一人环抱粗的大缸,却是以缸为盆,每一缸里都种了一株忍冬藤。想来,只怕已是时日不短,那从缸里探出的根茎已有一臂粗细,藤蔓顺墙攀高,四处横生蔓延,将一面墙都罩得密密严严。忍冬藤不负忍冬之名,到了如今的隆冬时节,哪怕是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积雪覆盖下,那雪白中仍然钻出星星点点的绿意,一点、两点、三点……点点蔓延开来,似与那冻人的雪无声争斗着,斗出了一片峥嵘傲然。 穿过垂花门,矮墙之后,是一条甬道,两头皆有房舍,因此是条死路。东西两面墙上皆有门,一道通内院,一道通外院。但因比较偏僻,平日里甚少有人经过,甬道两头都堆放了不少打扫园子的笤帚、器具,两边皆堆得满满当当,本就不太宽敞的甬道更是狭窄拥挤起来。别说是今日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平日里下人们也不愿走这儿,只怕身为兰府的主子们,不少人根本不知这偌大的院落里,会有这么一处地方。 甬道不远处,都是人声喧腾,人来人往,可这一处,却像是被屏蔽开来的独立空间,静寂而且安全。要说傅馨怡因为弄脏了裙子,羞于见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叫了贴身丫鬟去找了她来帮忙,兰溪原本是信的。可是,在瞧见这处矮墙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傅馨怡,根本没在这里。 按理说,这么偏僻的地方,兰溪离京时尚小,如今回来的时间很短,不该知道此处。但没人知道,兰溪活了两遭,前世回京后,三房内宅被王氏把持,当时她的日子很难过,多少次,枕月都是偷偷从这里进出外院,与两位哥哥通消息,变卖了首饰才能打点了一下周遭的下人,勉强让日子好过那么些。甚至有一回,枕月被王氏变着法儿打了一通板子之后,她气得不行,却又没有办法,就偷偷到了这儿,想去找两个哥哥,却又怕他们担心,而且他们担心,却也无计可施,毕竟,那时不比现在。两个哥哥,只是因为是男子,有父亲的照看,比她好过那么一些,但实际上,却也并不如意。她没有法子,只得在这里哭,偷偷想念起母亲还在的日子。
她在这里待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离开了这里。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决计不计任何代价,也要逃离这个牢笼。却不想,拼尽一切,却是从这个牢笼,入到那个火坑,还被累得丢了性命。 所以,别人或许不知,她却是知道这里的。 踏进垂花门,两侧的东西堆得高且繁多,显得甬道愈发的逼仄,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连光线也暗了好些,但是兰溪还是一眼便看见了他。 事实上,要看见他,一点儿也不难。因为,他与这地方,实在是清俊卓然得格格不入。 白衣蓝绣,流云暗纹,白狐的裘皮衬得那张清俊容颜愈发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浊世翩翩佳公子,即便后来因着傅大太太,流烟对这人实在喜欢不起来,但每见一次,也不得不概叹一回,世间男子,卓然风华者不少,表少爷却绝对担当得起探花之名,可惜……否则,他与自家姑娘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不可能的。而今日,再见这张清雅俊容,眼见他一双眼,因见着了自家姑娘而闪闪发着光,流烟却是没有半点儿欣赏的心情,反而自心间涌现一股怒意,上前两步,身子一侧,便挡在了兰溪的身前。脸上笑容半点儿也无,一双猫儿眼中满是戒备,盯紧在傅修耘身上,语调不善道,“表少爷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