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信你
兰溪害怕了,所以脸色便不由有些泛白,再听得耿熙吾这一番话,更是吓得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迭声喊道,“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耿熙吾转过头,皱眉看向她,“你为什么不行?你方才不也说了,你临摹的画连自己也分不出哪张是真?哪张是假的么?方才那般自信,怎的临到头了,你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阿卿,你连自己也不信么?” 兰溪仍然摇着头,脸上血色尽失。不一样,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关乎到师兄生死的大事,怎么能一样?兰溪一直以为,经过了一番生死,她已经无惧无畏了,却原来再听到欺君之罪时,她还是会怕。一路走来,她如果不够相信自己,那也扭转不了他们一家的命运,可是,是这些年日子安稳了,所以,她反而又胆小了吗?还是因为其他?反正,她是没那个信心去赌,拿耿熙吾的身家性命去赌。 “可是我信你。”突然,一道嗓音冲破那些笼罩在脑海中的浓雾,直冲灵明。 兰溪愣愣抬起头来,望向耿熙吾,目光相触,那双眼深邃一如往昔,却也认真、专注一如从前,让人莫名地想要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阿卿,我信你!所以,把我的命交给你!”耿熙吾定定望着兰溪,目光柔和但却坚定,一字一顿道。 那几个轻飘飘的字甚至没有加重语气,但听在兰溪耳里,却是掷地有声,敲在心房方寸之间,铿锵轰鸣。 耿熙吾见兰溪只是苍白着脸愣神,半晌都不置一词,目光微动,神色间极快地掠过一丝懊恼,清了清喉咙道,“其实,阿卿,你不用有太重的包袱。就照着你之前画的再随便…..呃…..仔细临摹一幅就好,表面看来没什么破绽也就是了。你师兄我命大得很,一幅帛画,还要不了我的命去。” “自然不能随便去画。要画,自然便要画得让人看了都觉得那才是真的。”兰溪却截过话头,开了口,转头对上耿熙吾略显迟疑的目光,兰溪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却展开一抹笑来,方才被惶然充斥的双眸清亮有神,透着股坚定和自信,“既然师兄信我,那我就要全力以赴了,可不能辜负了师兄的信任不是?” “这作画的帛是前朝皇室惯用的宁州帛,手感细腻,但却细细浆过,均匀不洇,是作画的上佳之选,这般的品相,应该只出自宁州霍家。只是霍家早已没落,要寻得有些年头的前朝上品帛,怕也不易。”见两个徒儿这般行事,陆詹似也有了决定,很有两分无奈地细细查验起那张帛画后,叹息道。 耿熙吾挑眉,老头儿这是答应了? 兰溪弯唇微笑道,“师兄要寻得霍家帛只怕需时几日,这几****再好生研究一下那帛上得以光影变换的材料究竟是什么。只要材料齐全,那才能临摹得以假乱真呢。” 陆詹点了点头,走近两人道,“丫头说得不错,既然决定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不能留下破绽。否则,还不如不做。” 耿熙吾叹息,他能说不吗?为什么事情明明按他所想的发展,他却觉得满腹无奈呢?“我马上派人去寻那霍家帛,几日便也够了。” “那这几****便加紧研究一下帛上的用料。对了,不如这几****便住在这里吧,我可以跟师父多多商量啊!宝贵,待会儿劳你跑一趟,告知一下我母亲,就说我这几日有事,就住师父这里了。”兰溪略一思忖,便这般道,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从前偶尔也会在这里小住,陆詹还专门着人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东跨院里便是她的住处。 耿熙吾眉头却狠皱了起来,“宝贵不用去。等用过了饭,我送你回去。” 兰溪皱眉,不解,“跑来跑去多麻烦,而且有师父在,我觉得要有底气些。” 耿熙吾看了她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额角却轻轻抽了两下,有些无语。这姑娘平日里都是个聪明伶俐的样儿,怎么偏偏就是有些事情上,就是神经大条,不开窍呢?“你住在这里,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了?我之前也常住这里啊!” “之前我没在这儿。” 室内瞬间一静,兰溪沉默着,神色有了丝恍然。她一时都忘了这事儿,有师兄在,她住这儿确实不怎么方便,不过……“一提到规矩的事儿,师父就成了个老夫子,而且还是特别迂腐的那一种。”
耿熙吾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略略别开了头,“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如今都是大姑娘了,眼看着就要说亲,这名誉之事一定得当心,切莫大意,这可关乎你的一生。” 兰溪是不知道耿熙吾为何对规矩二字这般看重,但她却切实知道师兄是为她好。奈何,若说从前兰溪听到婚事只是心生抵触的话,经了傅修耘一事后,这抵触便成了扎在心口的一根刺。听耿熙吾一提说亲二字,兰溪顿觉心里一阵烦躁,“莫非师兄觉得今日我若在这里住了一晚,我日后的夫君便会心生猜忌,觉得我跟师兄之间不清白了么?” 耿熙吾皱眉不语,却听出了兰溪话语中的情绪有些不对。 “莫非男人都是这般小肚鸡肠的?即便日后知道了我与师兄的关系,也会猜忌?我日后要嫁的人,必然是要全心信我,绝不疑我。若连这点儿也做不到,我嫁他作何?不若自己一个人,倒还逍遥快活。”话落,嗔怒般瞪了耿熙吾一眼,而后便扭头小跑步走了。 耿熙吾“诶”了一声,没能唤住人,也没能接下话,很有两分莫可奈何。 身后“噗嗤”一声,扭头看去,陆詹正笑得不怀好意地眯眼瞅着他,神色间难言的意味让耿熙吾不由皱眉。“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拿着没辙的人啊?” 这话里说不出的嘲讽和幸灾乐祸,耿熙吾皱了皱眉,不发一言追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这小妮子可别一置气,当真就住在这里了,人,怎么都得送回去。 陆詹摩挲着下颚花白的短须,神色莫名地喃喃道,“丫头似根本没将四郎当成外人看,莫不是当真将四郎当成灏哥儿、阿洵他们一般了吧?那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