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夺岛离岛
☆☆☆ 王诜想了想刚才那几个刀鱼寨副将的话,又连着想起昨日见筏帮智叟何钧丰时,他曾提到同日上岛的水师刀鱼战船训练有素,战力非凡一事,拱手与马默道:“马大人运筹帷幄,一举制服水师,雷厉风行,本官有所不及啊!” 王诜一向心高气傲,想着马默短短几天便能降住了水师,必然也辖制了登州知府;虽然被客客气气的请进这里了,但筏帮、丐帮显然是被马默手中的水师控制住了,大黑山岛的码头,不,也许整个沙门岛都早早被他控制住了;而自己虽有青州军,却不能大举调入登州,攻入沙门岛,只能想了个智擒贼首李庆的办法,谁知中间还出了这许多差错,几遇险情。再一深想,即使拿住了李庆,不根除沙门岛之恶,难保几年之后不出个王庆、张庆的……此刻见了人家的手段,才知自己仍差得太远,他心里一难受,长叹了一口气,显得颓废了几分。 马默目光四转,看了看坐下几人,又转回头与王诜道:“下官知道,王大人多年之前便为缉捕李庆之事劳心劳力,此番更是亲身涉险,上岛抓人,下官实在佩服!若不是王大人您吸引李庆的注意,我这次差事必办不了如此顺利,王大人的功劳,下官会在奏折上据实禀报。” 王诜摆摆手,道:“这倒不必了!若能处置好后续,不再让虐囚杀囚之事死灰复燃才是大事!” “王大人说的是!”马默附耳低声道,“在下这里还有太后懿旨,说此事王大人居头功一件,还有筏帮、丐帮的人也会记上一笔,下官只是从旁策应,与枢密院请令也是受命于王大人之谋!” 太后?王诜一愣,心中忽然对沙门岛的事情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且马默的意思,很明显是他只做事情,但却不想抢功!官场之上,这也太奇怪了……不过,他记得马默之所以遭贬出判怀州,是为欧阳修遭蒋之奇诬陷之事辨白,才受的牵连。此人倒是十分耿直,不会用虚假之词哄骗于我。想罢,王诜站起身来向马默一拜,本想再说些什么,心中一动,又将嘴边的话忍住了。 这一来,马默反倒愕住了,不多说,他只得回礼。 此事乃是克里斯对马默专门吩咐的,她不想将此事做的太过招摇,引起小皇帝的疑心,她要的不是名声,更不需要马默要名声,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登州水师的掌控权。 又说了些安排,马默道:“岛上形势尚未安定,下官已备好大船,送诸位到登州安置。等到事情安排好,下官再与王大人登州一叙!” 尽管说的委婉,这已是下离岛令了,王诜也就应了。 巨大的刀鱼船停靠在码头上,准备返航登州。王诜站在船头上,回望马默所在的大寨。见他一言不发,尽管从王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气馁,常鱼通、碧霞真人和筏帮的人也没精打采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王大人花费了多少心思,每个人都觉得怅然若失。常鱼通更是在心里骂起了马默:大马脸说几句花言巧语,就把王大人的功劳抢跑了!我们这些跟着大人的人岂不是白忙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差错的?王诜纳闷。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开始通盘考虑沙门岛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王诜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其中的关键之处。 忽然,甲板上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思路。马默遣兵送来一批武林人士,正在登船,王诜远远望去,见仇玉龙和别三奇也在其中。一路上,经历了机关城的重重困难,平日里最讲究派头和衣着的仇玉龙,如今也是发丝凌乱,略显委顿。 别三奇径直走了过来。女道姑倒也与他不陌生了,见他施礼,便也还礼。见众人平安无事,别三奇也是感慨连连,一通诉说自己碰上了什么样可怕的机关。 仇云龙与别三奇一路逃脱,听他提起机关,便也凑了过来。说了两句,他目光一转又落到了訾灵身上,含笑道:“仙姑meimei,小生这一趟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万分失落,不如你随我去蜀中做客,我们也好多亲近亲近。” 其实,仇玉龙早已失了飘飘神采,强打着精神,此刻拿小道姑打趣,纯属惯性使然,嘴上犯贱。他刚想再出言轻薄,哪知眼前突然白影一闪,自己握在手中的玄铁扇,不知怎的,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这一下,他不禁大惊失色,须知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练武却下过一番功夫,练就的眼力、耳力、身法行走江湖也可说得过去,如今竟然一眨眼的功夫被人夺去兵器。他凝眸望去,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瘦削的青须长髯老者。老者手持一杆拂尘,正把他那玄铁扇卷了去。 仇玉龙知道他是那位王大人的西席,面上微带诧色,不知这人为何要管自己的闲事,正待问话,哪知对方先开了口,“倘若你再对她们出言不逊,下次失了的就不只是扇子了!” 那玄铁扇是仇玉龙的心爱之物,不逊色于美姬宠妾,此刻他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大喝道:“要你管!” 随着喝声,他左手一拳,向老者面门打去,同时右手疾伸,为的就是去夺自己的扇子。 老者突然身形一动,宛如一道轻烟升起,跃在船舷上,仇玉龙的左拳右掌便落了空。老者双足微微一点,空中拂尘一挥,只见那玄铁扇在空中打了个闪,“啪”的插进了仇玉龙后颈的衣领处。 仇玉龙身子一顿,知道扇子插在自己的衣领里了,他反手去够,却发现自己后颈一麻,整个身躯再也无法动弹,他自知已经被人家点中了xue道,他再望向老者,人家已经落在甲板上,丁字步一站,拂尘搭在了臂窝。 仇玉龙知道对方武功惊人,虽明知自己比人家差得太远,嘴上忍不住愤恨地道:“好老儿,快解开本公子的xue道。” 这一下手法劲力拿捏之妙,连滕楚凉见了都忍不住赞道:“真没想到‘玉女投壶’还可隔空点xue!” 玉女投壶不是玉女剑法中的招式吗?仇玉龙心中惊道。 碧霞真人露了这么一手惊世骇俗功夫,便已显明身份,周围围观的武林人士都不禁大吃一惊,目光转到这个青须老者身上,几乎不敢相信此人便是驰誉江湖,名震天下的“碧霞真人”。 仇玉龙也不是笨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此时不禁盛气一馁,颓然不语了。 碧霞真人走了过去,在他身上一拂,轻声道:“仇公子,贫道劝你好自为之。” 仇云龙的手缓缓放了了下来,他面色惨白,突地一拧身,逃进了船舱。 周围人见状,都一阵哄笑。 这边的闹剧洪七里全然没去关注,见帮主不愿让人打扰,两位长老默默立在他身旁,噤若寒蝉。 此刻洪七里心中思潮翻涌,有官府勒令,他不得不带人离岛,可是,他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她的安危…… ☆☆☆ 克里斯一阵天旋地转,失去平衡后,她也失去了意识,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黑暗中突然有了动静。脚步声,奔跑的脚步声,穿过灌木丛,直扑她而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等待适应了光线,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轮廓,茂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没有别的动静,只有树与树窃窃私语的声音。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难道她还没有醒,梦还在继续? 克里斯的头还晕乎乎的,但她能感觉到一双手似乎从正面伸过来,那手先探了她的鼻息,又扶了扶她的肩膀。 接着,那人站了起来,就听“砰”一声,接着树叶沙沙作响,最终天空响起一声炮响,声音奇特。 那人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问:“主子,你怎么样了?小的打了玄铁炮……” 克里斯朦胧间,见到头顶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黑衣黑面纱,看上去很像熊戴影,她心想:我这是还在宋朝?她想着,又闭起了眼睛,想听这人接下去要说什么。 可突然之间,说话的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除了一微风从林间吹过,树叶响动。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这感觉太奇怪了。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刺鼻极了。 克里斯猛然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影卫捂着脖子,血顺着他的下巴和手臂直往下淌。
克里斯摸了摸滴在自己脸颊上的鲜血,那影卫的身子一歪,摔倒了在地。 脚步声,穿过灌木丛的窸窣声,从前方传来。 忽然,枯枝断裂的噼啪声又从身后相继传来。 克里斯挣扎着爬了起来,她转头向后察看。萧索靠在树上,手里折断了一截木枝,正微微的对着她笑。 再看正面,rou瘤大汉正穿过灌木丛,向她走来。 那折断的木枝再次在克里斯心中咔嚓的一响,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两个人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杀意——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的死期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自己,但那杀意让人寒彻骨髓。 克里斯盘算着逃跑的路线——身后,萧索步履从容地向她逼近,“索魂”散发着终结者般强大的气势,那是一股锐不可挡又无法逃避的威力。克里斯一瞥眼,左边或者右边都是树林,面对两个可怕的杀手,自己逃不了多远……前方灌木丛后,十步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川,只是rou瘤大汉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这时,两人四目相对。 rou瘤大汉的眼神就像是猎鹰看到了兔子,可克里斯却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畏缩。 克里斯一咬牙,猛地冲向rou瘤大汉的方向。 萧索手指灵巧地一抖,一截树枝便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光弧,随即朝克里斯的大腿飞去。 声响传来,克里斯浑身一凛,她微微蹙眉,脚下一扭,这个时机刚好,那树枝只差了毫厘,就能将她的右腿卸了。 萧索的“凝烁斩”其实是萧氏武功中极简的招式,他用的次数也最多,可外人却极少能窥得出其中门道。尹易却知道其中的缘故,那是因为萧索可用任何物体作为介质,释放聚集的独门内力,因为攻击路线呈现曲线,所以洪七里初见这招之后,才言其有弧矢之威!尽管没有固定的武器,任何东西到了萧索手中,都能成为他锁魂勾魄的武器。 尹易知道这个混蛋喜欢每一招经过精密的算计才使出来,而且每次发动攻击,所用之物都不会重样,萧索自己称为“眇思自出於胸中也”,所以他的武器既可能是树枝、花瓣、雨滴……也可能是冰糖、水果、米粒……还可能就是要杀之人身上之物,手中的兵器、怀中的暗器、衣物上的饰品……虽然都是进行曲线攻击,但因为物品形状不同、材质不同、发动时机不同,这招“凝烁斩”看起来就像是有万千种变化,所以没有外人能看得出其中奥秘。 那半截树枝带着发出去的内力向前飞去,正好将前方一侧的灌木丛削了去,克里斯见状飞身冲了过去。 又一阵劲风,她急忙弯腰钻出了灌木丛。感觉尖锐之物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击中了她旁边的一棵树,溅起一片碎末。 克里斯施展着“蜉蝣步”,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林带。 她不能停下,停下就死定了。 “哎呀,一个不小心,又让人跑了!”萧索看着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没命似地往前奔跑的背影,笑笑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他竟然知道咱们两人之中,你绝不会出手!” 尹易很是意外,看着男子施展极为上乘的轻功,觉得有点眼熟,竟然躲过了两次“索魂”的攻击,而且总是在间不容发之时,身子那么扭了一扭,便躲开了。第一次如果说是运气,可第二次就不简单了。他心中暗暗不爽,骂道:“你能不能不偷懒,干点正事儿?非要让他跑了?” 萧索耸耸肩,问:“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趣些?” 他丢下了树枝,抬起了手,一圈树叶绕着他那修长骨感的手指转动,轻声道:“为了他这么有趣,便给他萧家至上的款待吧!” 见萧索向前走去,尹易摇摇头,也缓缓跟在后面走出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