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天不绝人

    王老三把另两伙都否了，那么就只剩下杜长富了，因为只有杜长富有那个实力。难道王老三真的会主动和杜长富示好，去求杜长富，就算他“不计前嫌”，人家杜长富能够那么仗义吗？就算两人之间已经握手言欢，摒弃前嫌，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是一点都不挨边的两档子事儿，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王老三真的不懂吗？

    人家杜长富做的是生意，做生意就要获得利润，亏本的买卖是没有人愿意做的。如果答应赊账，那王老三还上钱起码要等到秋天卖粮之后，这不是三头两百的小数目，那是两万块钱，谁敢冒那个险，杜长富绝对不会。别说是自己现在去求杜长富，就算没有交恶之前，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别说自己，就算换做村里别的人，也办不成这样的事，况且大喇叭那种女人，眼里没有别的，只有钱。

    王老三思前想后觉得这条道也走不通，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他真的是一筹莫展了，现在已是车到山前可是却根本无路可行。看着别人家如火如荼的建房场面他心里是真的着急啊。

    “钱啊，‘有钱走遍世界，无钱寸步难行’。‘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人为财死……’”

    王老三在脑子里幻想着怎样才能够筹到这笔钱，他很惆怅，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他所知道的关于钱的名言和警句，当他默念道“人为财死”这几个字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一个念头瞬间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人为财死”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在金钱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恩义情仇、爱恨亲疏。亲情、道义、良知与尊严都会在金钱的面前变得渺小，屈膝为奴。

    在某部电影中不是有那么一句台词吗，“如果你今天打不死我，以后我还和你做生意，只要价钱公道”。这句话对在金钱面前人格扭曲的鞭挞可谓一针见血。既然是这样自己何不与杜长富做笔交易，交易就是生意，既然是生意，双方就是各有所求，各有利益，这样自己也犯不上去求他，不必看他脸色，自己和他在人格上起码是平等的。

    王老三很是得意，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有一定的可cao作性。王老三灵光一现想出的是什么主意呢？这个主意就是“透支”，说白了还是“赊账”，只不过是带利息的赊账。也就是说杜长富先垫钱给王老三盖房，然后王老三在秋天多给杜长富支付房钱，算作是利息。至于多给多少，那就要看两人具体的协商了，如果两人都觉得有利润，而又都在自己可承受的风险范围内，那么生意就有可以洽谈的余地。

    王老三想到这很兴奋，起码暂时在他面前不是一条死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是正确的。王老三就印证了这句话，他也看到了一丝曙光。他现在需要完善自己的方案，他从抽屉里翻出了半截铅笔，用牙在铅笔尖处咬了咬，直到露出了一点的笔铅，可以勉强划出笔道了为止。于是蹲在地上，在墙上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空白的地方开始计算。这是王老三的习惯，他家的墙不仅有着墙的基本功能，而且还担负着记事板和电话薄的功用，因此墙上到处都被涂鸦的很凌乱。别人看是乱，但对于王老三来说这个万能的墙却一点也不乱，只要是他记过的信息，他什么时候需要找立即就可以在墙上找到。

    王老三在墙上写着算着，他既要给出足以打动杜长富的利润，让他的本性在利益诱惑面前屈膝，又要把这个利润控制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而且要尽量的少。这个平衡点在哪儿，他心里不知道。因此他需要反复的揣度，仔细的斟酌，精细的权衡。与其说这需要的是智力，倒不如说考验的是耐心。王老三的智力是可以的，为了实现他的卓越的谋略，耐心也是有的。

    王老三考虑了很久，他谋划的很周全，盘算的也很细致。如同在竞标某一重大的项目一样，预算必须做的细致入微，标书更是马虎不得的。方方面面各个环节都要考虑到，而且还要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到，不要有任何的纰漏。对于细枝末节的问题也必须做到未雨绸缪。

    王老三在墙边蹲了很久，他的腿都有些发酸了，后来他干脆单膝跪地，仍需要不时地变换着跪姿。他制定了几个方案，规划了几个自己可以承受的利润空间档。他希望这几个方案里有一款能被杜长富接纳，那么他就算是取得了胜利。不是有那么一句广告词吗，“总有一款适合你”，王老三也非常迫切的希望，“总有一款方案适合杜长富”。如果这几个方案没有一个可以打动杜长富，那么自己也只好另想办法了。总之，他的挣钱事业必须进行下去，这是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的。活人不会被尿憋死，这也说明王老三总会有出路。

    王老三用一只手扶着地，要慢慢的抬起，他晃了晃已经贫血了的脑袋，当感觉已经适应了的时候，他才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没有掸去膝盖处灰尘，而是首先用手揉了揉腰。他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制定的这几套堪称完美的方案，他笑了，只是他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而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无奈苦笑。此时他感到的不再是得意，而是悲哀！

    王老三自己这方面即使如意算盘打得再响，也是徒劳无益的。因为这是生意，这是合作，这是双方的事情，因此你“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那是毫无意义的。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自己这个方案杜长富能否接受。刚才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规划这桩买卖，现在他需要进行角色的转变，站在对方，也就是杜长富的立场来权衡这次的交易，毕竟这笔交易的决定权掌握在杜长富的手中。

    伟大的时代就会产生伟大的梦想，伟大的梦想锻造伟大的人生，伟大的人生就会开创伟大的事业。

    王老三现在有了一个伟大的设想，也制定了伟大的方案，他就等着开创伟大的事业呢！

    “如果我是杜长富，那我首先要知道这是买卖，这是有利可图的。生意场上无父子，一切都是靠利益来说话。王老三是冒犯了我，我也对他进行了惩罚。那件事完全可以不再提及，翻过那页，重新开始。王老三你小子现在这是有难处了，急了，无路可走了，终于向我低头了，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痛快，真是痛快，没想到这么快你小子就有了求我的时候。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我不敲你一把竹竿那老天都不会原谅我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落到我手心里了，王老三，你小子就等着挨宰吧！”

    王老三现在扮成杜长富来考虑这件事。他认为以他所了解的杜长富，心胸不会很大，但也不至于把事情做绝。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自己这次略显谦卑一点，杜长富是会考虑这桩交易的。交易成不成那要看利润的大小，如果一下子就拒绝自己的建议，那就不是一个生意人该有的特质。以杜长富的眼界与见识，杜长富绝对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王老三继续在那臆想。

    王老三觉得自己正反两个方面都考虑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去和杜长富磋商了。事实上，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不是杜长富，杜长富的想法与处世哲学他是无法可以预测的。再有即便是生意，即使是有利润，那利润也是有限的，以他王老三的气度能给开出多少的利润空间，自己的心气与杜长富毕竟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自己眼中的高额回报，或许在杜长富看来，那就是蝇头小利，人家未必就会看得上眼。再则说了，决定生意成败的因素很多，不只是利益大小的问题，而要看现在市面上的行情到底是买方市场还是卖方市场。这是被王老三忽略的，王老三不是搞经济的，他不懂这些。从现在市场行情来看，显然不利于王老三，因为杜长富现在不是没有生意可做，而是有些忙不过来。手头现钱的生意堆着，谁愿意冒风险接一桩打白条的生意。

    王老三感觉这件事起码有五成的胜算，到时候再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怂恿杜长富，没准会更有把握一些。但现在问题是他对杜长富还是有点打怵，不是说怕杜长富，而是有点拉不下脸去求人家。就算自己把这当成是生意，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求人家的比重大一些。自己前几个月刚刚跟人家对簿公堂，撕破了面皮，如今却要厚着脸皮去求人家，他心里还真就有点犹豫了，毕竟王老三不同于大喇叭，王老三是有点自尊的，他很有点高傲的心气的。

    王老三坐在炕沿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他的内心在矛盾、在斗争、在焦灼。“犹豫会丧失行动的勇气”。这句话应该是出自莎士比亚笔下那个为父报仇的王子哈姆雷特之口。现在用在王老三的身上很是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