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得罪人了

    杜长富仿佛是在茫茫荒野中寻宝人，发现了宝藏的重要线索一样的兴奋。他这次决定以李老汉为参照物，不在盲从了。别人都是瞎跟风，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不可能是真的。

    就像李老汉说的“区里负责动迁的人都傻啊”。家家园子里那么多的树，比如王老三家，数都数不过来，人家能一棵给三百，打死我也不信啊。再说家家砌那破墙，鸡都可以撞到，还能给钱？他也不太相信。

    次杜长富的头脑很清醒，他进行了一番逆向思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很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他还有点不太放心，他决定让自己的老婆-----也就是上次去李老汉家说王老三坏话的那个“长舌妇”去探探风声。杜长富的老婆叫艾丽，绰号叫大喇叭，一听这个名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儿。她村里有名的泼妇，为人泼辣，很不好惹，也专门爱传舌，挑拨邻里关系。

    在杜长富的授意下，大喇叭开始在村里制造谣言。

    “别瞎忙活了，人家也不傻，你整啥都给你钱啊，想得美！”

    “以前不都挨家量了吗，人家都统计好了，当初院里有啥就给你啥钱。”

    “你看人家老李头，啥也不整。为啥，人家知道，那是白忙活。”

    “咱村谁有老李头沉得住气，谁家有老李头家能耐。为啥，人家上边有人，人家亲家是大官，早得到准信了。”

    “李卫军那小子多有脑瓜，多有人脉，他不早把这点事儿整明白的。这都是王老三说的，他和老李头家是邻居，没事总往哪儿跑，李家的事儿他整的贼明白。王老三别看长得跟猴子似的，不起眼，那脑袋瓜子也猴精猴灵的！”

    “那王老三咋比谁忙活的都欢呢？”当大喇叭有鼻子有眼儿的说时，有人诘问她。

    “那，那什么，你爱信不信，保准就这么回事，要不老李头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你想，解释不通啊！对不？”

    ……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李老汉沉静得不可思议。以前是因为李老汉一向口碑好，为人谦和，大家都认为李老汉是因为性情耿直，而不愿意那么做那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儿，再说人家也确实不差钱。现在经“高人”这样一点拨，大家又都觉得有道理。

    人家老李家确实有当大官的亲家和儿子，这是事实。那李卫军确实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也是事实。因此大家伙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大家伙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件事的本身上，于是一个传一个，越传越走样，越传越邪乎，越传越像真的。

    至于最初这话是谁说的，倒没人观注了，也没人去考证了，反正据说是王老三说的。舆论的导向作用是巨大的，经过舆论这么一引导，大伙就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李老汉头上了。李家成了村里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话题了，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李老汉耳朵里。

    也有几个平时觉得与李老汉关系较密切的来李老汉家，想具体探一探李老汉的口风，得到一些具体消息。但他们都是怀着忐忑的心而来，带着失望的心而去，因为李老汉实在不知道什么内部消息。自己只不过是凭良心做事，因为觉得毁了满园子的青菜，乱栽树、瞎砌墙，有点荒唐。再说这种为了骗取动迁费的行径，也不是自己能做得来的。尽管李老汉百般解释，但来探听消息的人就是没有一个信的，都认为李老汉不讲究，乡里乡亲的，几十年的交情，几辈人的老亲，白处了，关键时候连句真话都没有。

    “兄弟啊，啥也不说了，这么多年的交情算是白处了。你大哥我自觉得咱俩和别人不一样，从小在一起摸爬滚打，从没红过脸，一起爬过树，掏鸟窝，一起偷过瓜。没真话，不想跟大哥说，大哥明白，你有难处，大哥不难为你，行啦，别说啦！”

    说这话的是老秦头，小的时候和李老汉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小伙伴。他边说边拄着拐棍往外走。

    “老秦大哥，老秦大哥，我真的不到啥消息，你咋还不信我呢！我真……”

    望着老秦头走出院子，李老汉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少年的交情啊，咋就不相信我呢！我是什么样人，老秦大哥还不清楚，李老汉很沮丧。这是哪个混蛋造的谣啊……

    “得、得、得，你不想说，是不，还是不能说？行，行，我不问，不问了，行不，我从不做强迫别人的事儿。算我刚才的话没说，心里清楚就行，别解释了，越描越黑，我寻思当初咱哥们一起到处干木匠活，一起闯过江湖，就厚着脸皮过来问问。你不愿意说没关系。这件事儿算过去，你还是我哥，咱们以后重处，重处！

    “大个子，我说你怎么就认准一个死理呢，听那些谣言，我是啥人你心里不清楚……”

    “画虎画皮难画骨，你是啥人我当然清楚，不过你今非昔比啦，发达了，瞧不上穷哥们喽！”

    “我说，大个子你这叫什么话，我对天发誓，……”

    “别介，大哥，兄弟担当不起，不过是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过来问问，拉拉闲磕，别往心里去，啊，别认真，犯不上你说是不！我吃饱了撑的！”

    “大个子，大个子……”

    这次送走的是王大个子。王大个子长得人高马大，足有一米九零。因此人们通常称他为大个子。王大个子跟李老汉也是有交情的，当初两个人在农闲时经常一起外出干木匠活儿。那时两人真是患难与共，同吃同住，共同劳动。大个子也不信李老汉的解释，走了。

    李老汉更加的郁闷了。

    “老李大兄弟啊，甭解释了，你说你啥也不知道，谁信啊。别人都忙这儿忙那儿，就你跟没事儿人似的，看热闹。你不知道准信，谁信啊。得啦，不愿意说拉倒，就当老嫂子没问，当我没问！大兄弟，躺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好好寻思寻思，当初我们对你咋样，你大哥是帮过你的。行啦，走啦。我就说不来，儿媳妇偏让我来，来啦，讨人嫌啦！走啦，别送啦，没啥意思！”

    “老嫂子，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真啥也不到，啥也……老嫂子，我、我真……”

    “得啦，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们家发达啦，咱们穷亲戚，攀不上啦，得啦，啥也别说啦！”

    “老嫂子，老嫂子，我、我、哎……！”李老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急的叹了口气，又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这次送走的是自家远枝的堂嫂，堂哥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提起这个堂哥堂嫂对自己家确实不错，也是对自己家有恩的，自己记得，没有忘，受人滴水之恩，自己是永远也不会忘的。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李老汉家的孩子都还小，李卫军刚刚四、五岁，家里负担重，条件不太好。在那年腊月二十三晚上，过小年那天，李老汉记得清清楚楚，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母亲突然发病，需要送到医院，那个时代交通很不便利，母亲病来的又急，黑灯瞎火的他跑去找这位堂哥，因为堂哥是村里开手扶拖拉机的，拖拉机总比马车要快些。另外还要向堂哥借点钱，因为自己手头实在紧得慌。

    他到堂哥家，堂哥堂嫂二话没说，就给拿了钱，堂哥开着拖拉机，自己用家里的几床大被把母亲围得严严实实就送到了医院，因为送的及时，母亲躲过一劫。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忘，他始终感谢堂哥堂嫂的热情相助。

    李老汉这次简直就是抓狂了！此时他平时的好口碑与耿直性格、光明磊落的行为帮不了他任何的忙了，因为在强大舆论的误导下，李老汉简直就是浑身有口，也难辩一分。

    ……

    送走堂嫂之后，又有几个和李老汉交情不错的也来了，结局可想而知，也是一样的。李老汉索性不再解释也不再分辨了，他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