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贵公子的伤势出乎陈放意料之重,被砸烂的rou已经出现了腐败,散发散出淡淡的腐臭味,只是味道还很轻,暂时还没有被他自己与及身边人察觉罢了。 瘴气既出,病况非同小可。 眼下陈放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若想准确断症,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下情况方可。 “公子,请问你是否有察觉到口干舌燥,身子发热。”陈放说。 贵公子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还未待他先开口,边上那名女子便抢先答道:“确实,今天一天,我家夫君已经喝了几壶水了,比起其他人多的不止一两倍。” “嗯。”陈放略一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道:“公子是否有过伤口处灼痛,喉咙疼痛与及……心慌心悸?” 最后一点,陈放是经过思考才提出的,这一点至关重要,可是从进山洞那一刻起,贵公子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并没有常人半点心慌心乱的痕迹,至少表面是这样。 事关本身,这下子再也轮不旁人作答,可听了陈放的问话,贵公子却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犹豫引得旁人侧目不已,他的妻子更是满目的担心,就连那个陈放看着有些不是很顺眼的牛鼻老道居然也是一面的忧色。 “公子凡病者切忌蔡桓者。”陈放好意提醒道。 扁鹊与蔡桓公的典故名传天下,以贵公子的气度与及打扮,陈放相信他一定有听说过,其实以陈放的从医的准则是不拒人,不求人的。这一点拨完全是因为先前受了贵公子赠衣的点滴之情,如今投以一报罢了。 陈放的话似是起了作用,贵公子抬眼,似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摇头苦笑,“先生医术超人,慧眼明心。不错,本王,王某人确实出现过此等症状。如此说来王某人的症状可算严重?” 吐出这一翻话之后,贵公子似是卸下了心中的巨石,眼底间流露出解脱之色,只是原本精神熠烁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疲惫。 他的坦白与及神色的瞬变顿时引起了旁人的关心,其妻子更是一脸心疼地抚摸着其后背,替他顺气,眼眉间的忧色化作了幽幽的青云。 “臭小子,别在这里卖关子,世子,我世侄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见陈放一脸凝重,久久没有回应贵公子最后的问题,牛鼻老道按耐不住性子,急躁地问道。 不过陈放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迎上了贵公子同样充满追问的目光,点头道:“嗯,很严重,是体瘴气。” 体瘴气是老中医的说话,换成后现代的医学名称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食rou菌。 食rou菌是一种特殊的病菌,在陈放的认知里,这是一种可排除,不可治愈的细菌。 不可治愈,指的是无法通过药物进行治疗,不过却可以通过外科手术进行切除,及时切除病变的伤口,是治疗食rou菌唯一办法,而且还必需要及时进行切除手术才行。 显然,体瘴气对于众人来说同样是一个陌生的医学名词,听到陈放说出这个名字之后皆茫然地望向身边的人,不知这体瘴气到底是何种病症。 “先生,此病难治吗?”贵公子的妻子一脸关切地问道。 陈放点头又摇头。 众人见状,皆是没能读懂他的意思,女子不得以追问道:“先生这是何意难道没有办法?” 说话时,女子的眼中闪烁起了晶莹,显然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其实不止是她,其他人也被她的话给吓到了,牛鼻老道更是哼哼地把矛头直指陈放。 “哼,臭小子,休得胡言,道爷我当年上阵杀敌,所受的伤比这还严重的都有,也没见治不好,你分明是在危言耸听,难怪你没能通医学院的考可究,我看你其实根本不懂得医术。” 羞辱自己陈放都忍不住,如今牛鼻老道所羞辱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医术,甚至包括了教导自己医术的爷爷,这是陈放所不能接受的。 “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陈放斜斜撇了牛鼻老道一眼,不屑之意,跃然于脸。 “臭小子,你……”牛鼻老道怒不可遏,再扬手中的鞭子欲直陈放之性命,不过贵公子却及时拦住了他,“敬德,不可无礼。” 那牛鼻老道是气得呱呱大叫,不过却还是很听从贵公子的话,没有出手,只冷哼了一眼,瞪圆了那双铜铃眼。 “敬德就是这个脾气,先生切莫见怪。”贵公子温和地道了个歉。 陈放虽然不是一个谦谦公子,但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小人,见贵公子替牛鼻老道道了个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先生方才我娘子问你,我所得的瘴气是否难以治愈,不知道先生点头又摇头是为何意?”贵公子问道。 陈放解道:“这种病其实说难治并不难治,说好治也不算得好治。于用药而言,据在下浅薄的学识是无法治愈的,唯一治疗此症状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将被瘴气所侵蚀的腐rou切除干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还必及时切除方可,若是耽误了时机,轻则要截去半肢,可能会危及性命。” 听陈放沉重的解释,贵公子没有再说话,脸色除了一些疲惫之意外,也是出其的平静,反倒是旁边的人心惊不已,那个被唤作敬德的牛鼻老道虽然没有听从贵公子的话,没有向陈放出手,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此放过了陈放。 “哼,什么鬼屁体瘴气,道爷我炼丹多年,听都没有听过,切除伤口与及截肢更前所未闻,世子,我看这个庸医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我们莫要急,求救信已经送出去了,待广凉县县令找到我们,第一时间就让他把这个庸医给抓起来。”他暴燥地大叫着。 听了他的话,陈放大感意外,“你说是你们往广凉县衙送的求救信?” “怎么怕了?我告诉你,乖乖的跪下来向本道爷求饶,再收回你刚才所说的屁话,没准本道爷心情一好,就原谅你了。”敬德老道哼哼道。 陈放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敬德老道不甚疑惑地盯着正在怪笑的陈放,可是陈放却是笑得不能自已,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正躺在地上的唐芸,眼带笑意道:“本庸医广凉县县衙仟作加师爷陈放,携同县令唐芸,唐大人前来恭迎钦差。” “什么狗屁师,等等,你是就你是师爷,躺在地上的这个丫头就是广凉县的县令?”这一下子敬德老道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陈放大笑点头。 “笑什么笑,我来问你,为何本道爷的求救信发出去许久之后你方才来寻我等,是不是不把我这个钦差放在眼里了。”敬德老道的眼睛越瞪越大,让陈放顿生腹诽。 嗯,再使劲多瞪会,最好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自己摘除双眼的高级手术。 不过可惜的是,敬德老道连眼角都瞪红了,他的眼睛却一点事也没有。 不对,等等。 陈放的脑子里忽然抓到了点什么,然后瞠目结舌了。 “你,你说才是钦差?”陈放问出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了贵公子,似乎是在问“他真的是钦差?” 不怪陈放意外,在他看来,这行人里若得有一个人是钦差的话,这个人只可能是眼前的贵公子,那个叫敬德的家伙无论如何也当不得钦差这个高大上的头衔,只是贵公子的轻轻一点头瞬间毁灭了他对钦差大人高大形象,不过也瞬间让他的腰板直了起来。 反正不得罪都已经得罪了,这会再讨好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让自己轻松一点呢? 想着想着,陈放索性连站都不愿意站了,直接一屁股在唐芸的身边坐下,他这一举动可把敬德老道给气炸了。 “混蛋东西,谁让你坐了,我让你坐了吗?在我的面前,你有坐的资格吗?给道爷我起来……”
敬德老道是在喋喋不休地骂咧道,可是陈放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随他骂,任他骂,反正渴得一定不会是自己。 想到这里,陈放不自觉舔了一下已经略为干燥的双唇,刚才下水下得急,可没有想到会飘到此处,是以根本不用准备有水,这会一想到渴这个字,条件反射,还真的多了一分饥渴。 见陈放不与理会自己,敬德老道的胡子都气得竖了起来,根根如针扎在脸上,稍远看望,分明就是一只刺猬。 “哼,臭小子,本道爷再来问你一句,为何你们会过了两天才前来救援。”敬德老道又问,陈放同样不打算理会他,静静地坐着,可是他却高估了敬德老道的无耻程度。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卷黄丝卷,高高一举,道:“哼,圣旨在此,你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本钦差将你就地正法?” 钦差不算一等一的高官,可是他却掌握了特殊的权力,就地正法这种无须大理寺二次审定的权力就是其中一行。 陈放原本还是不想理会他的,只是考虑到这斯的脾气如此暴燥,没准还真的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往自己的身上泼占脏名,然后把自己给砍了呢。 不过理会归理会,想要有多么客气,那是不可能的。 “回大人,为什么过了两天才来,那就要问问带路那个士卒前两日都去干嘛了,为什么时至今日,哦,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应该说为什么时至昨日才找上我们?”陈放连屁股也不抬一下,言语轻松地回答道。 “好,我就算是我们的士卒出了漏子,那我再问你,为何你们救援的人马至今都还没有出现,反而多了你们这两只落水狗?” 被人形容成落水狗,陈放一点开心都没有,他扭头静静地看了敬德老道好一会,心里的念头飞快的旋转,过了许久,他眼中的愠怒之意慢慢淡下来之后,他方才道:“那就要怪你们写救援信的人了,连个地址都不留,鬼才知道上哪里找你们。” 敬德的脸一下子就黑出了新高度,旁人更是斜目盯着他,脸上或多或少都有责备之意。 我的乖乖,那救援信,该不会是这牛鼻老道所写的吧,难怪那些字长得那么丑。 其实敬德老道所写的字并不算丑,只是陈放和他不对眼了,自然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他的好了。非但不予以承认他的好,陈放更加多几分让他不痛快的力道。 “钦差大人,你们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吧,连地址不留倒也罢了,你们好歹也在洞外挂一条红色小裤头当信物啊,什么都没有。你让我们上哪找你们?” 此话一出,洞皆是忍俊不禁,不过顾忌敬德老道钦差的身份,普通老百姓也是给了他几分薄面,没有当面笑出声来。 嗯,都是掩嘴笑出声的,不算当面。 被陈放这么一激,敬德简直连肺都要被气炸了,“呸,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辩,即便本道爷没有留下地址,也没有挂有信物,可是田勇是出了名的记忆好,如果不是你们从中作梗,让他带你们来,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么?分明就是你们广凉县有见不光的勾结,生怕被本道爷发现,所以想本道爷死在这里吧。” 浴桶般的一大桶脏水迎面泼来,陈放算是连内脏也被敬德老道给浇黑了。不过即便是这样明显的泼脏水,仍是有人相信了敬德老道的话。 “我的天啊,先前听说广凉大破神光教的事,我还以为广凉县衙里是多么的清明了,没想到居然有勾结。” “对啊,就是,真不要脸。” “对,对,对。” “……” 如墨汁入水,敬德老道的话迅速扩散至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心里,一个个被敬德老道这一行人从洪水中救下来的人纷纷以斥责的目光怒视着陈放,弄得陈放心里一阵草泥马来回奔驰,满地的打滚。 马的,果然人言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