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为贼求情
岸边空气中硝烟的味道渐渐淡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刚才因激战而死伤的人，一个个如同被巨浪吹上海岸的鱼，这其中有岛上的门客，也有郑和的官兵。血腥味经海风吹拂，占据了人们的鼻腔。 此时叶承紧紧搂住依偎在他怀里的钟晴，看着眼前的景象，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如果亲历过战争的人，是不会将战争的结果视为一种享受的。 “晴儿，你的伤势要不要紧？我去从这寨中寻些药物给你敷上。”叶承关切地问道。 钟晴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惨烈的阵仗，小姑娘的心中还是心有余悸，此刻她抬起头来向叶承笑了笑，没有说任何话。 “少侠不必担忧了，请这位姑娘随我的副将上船，自会有太医为他医治。” 叶承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郑和，他正在缓步向自己走来。 “那就多谢了，郑大人。”叶承笑着说道。 郑和此时的脸上身上还有没有拭干的血迹，当即冲着叶承点了点头，随即叫来了两名士卒，吩咐他们带着钟晴去船上医治伤口。 “叶哥哥......”钟晴此时一刻也不想离开叶承，虽然伤口仍然隐隐作痛。 “晴儿但去无妨，我稍后便来找你。”叶承安慰道。 等钟晴走后，郑和拱手对叶承说道：“这位少侠，今晚若不是有你在，恐怕郑某就已经命丧这崇明岛了。” 叶承也拱手还礼道：“郑大人何必过谦，叶承一开始也是为了另一桩事情又返回来，恰巧听见他们又要害人，所以才出手相助，都是机缘巧合罢了。” “你叫叶承？”郑和问道。 叶承点点头，郑和没有再询问下去。 此时正好刚才在船上负责指挥的副官纪天明赶到了近前，见到郑和倒身便拜：“启禀总兵大人，我已分派士卒清点打扫战场，并安排了两小队人马搜索岛上，看看有没有余孽尚存。适才.......” 郑和点了点头，对纪天明说道：“纪将军有话但说无妨，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 那纪天明不由得一阵惶恐道：“适才卑职在船上听见了喊杀声，但是因为不明原因，又没有得到将令，所以未敢轻动，险些害得大人遭遇不测，卑职实在是难辞其咎，罪该万死！” 叶承听罢向郑和望去，他想看看这个郑大人会作何反应。 当下却只见郑和微微一笑：“纪天明大人多虑了，等此间事了，我当会论功行赏，你不仅不会受到处罚，我还要重重奖励你。因为若是换做我，没有主帅的命令，也绝对不会擅离职守一步，你做的没有任何差错，我怎会罚你？” “不愧为总兵，朝廷钦派的御史果然气度非凡。这身为副将因为不救主将而受到嘉奖的，恐怕当今天下也就郑和这里独一份了吧。”叶承在心中暗暗称赞道。 那纪天明听罢，犹如得到了特赦一般，起身站起，向郑和再施一礼，然后又向叶承点点头，转身退去了。 叶承不禁心中叹道：“这郑和真是用兵有方，连这副将都是行事刚毅果敢，毫不拖泥带水。” 此时的天空像一双微微睁开的睡眼，渐渐有了光亮。叶承看着岸上一众官兵忙碌的身影，又看到霍然、胡三笑与花娘都没有大碍，此刻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但突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急忙向一个地方奔去。 郑和被叶承这一声喊弄得不明就里，也跟着叶承而去。但见叶承在不远处的地上扶起一人，是个女子。 “魏姑娘，你怎么样了？能听见在下说话吗？”叶承关切地问道。 躺在他怀中的女子正是岛主“小孟尝”魏冲的独女魏柔。她刚才激战中被魏冲误伤，所幸伤及的是右肩，虽然极是疼痛，但并无生命危险。饶是如此，她一个平日里文弱的女子，如何能够经受得起如此的伤痛，此时仍然是十分萎靡。 “爹......爹，你在哪里？”魏柔在叶承的怀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句就是询问魏冲的下落。 叶承此时经魏柔提醒，才想了起来，赶紧环顾四周，却根本找不到魏冲的身影。 “魏姑娘，你爹可能已经逃走了.....”叶承轻声说道。 魏柔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个模糊的面庞是叶承，听见他说父亲逃走，并没有被官兵捉到或者死在乱军阵中，不由得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但突然间又牵扯到伤口，不由得连声咳嗽起来。 此时叶承看见了站在他身侧的郑和，于是缓缓放下魏柔，起身对郑和正色道：“郑大人，有些事情还未与你讲明，那魏冲身为岛主，却与江湖中的一些败类勾结，专门掳掠儿童卖个三佛岛一个叫做陈祖义的岛主，当时被我与师傅等人发现，与其大战一场，结果我等被缚，所幸得人相救。我此次折回也是为了寻找那些儿童，只可惜听说已经被运出岛了。” 郑和听罢也是大为吃惊：“若非叶少侠说起，郑某真是无从得知，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做出此等卑劣之事，我想那魏冲应该还没逃远，我再加派官兵搜查此岛，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拿获。” 还没等叶承开口说话，只见在旁边走来一人，叶承一看之下，正是自己当年母子的救命恩人霍然将军。 郑和一看霍然这容貌，不禁甚为惊异，因为自己生平也是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丑陋，受伤如此严重之人。 “叶公子，适才霍然听到了你与这位郑大人的谈话，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公子体谅。”霍然正色道。 叶承连忙施礼道：“霍将军说的哪里话，若非有霍将军当年相救，我母子早就命丧，还谈何今日。霍将军但有所教，在下定当全力而为便是。” 霍然点了点头，缓缓道：“在船上我曾说过，当年逃脱出宫，以我这副容貌没人愿意收留我。直到来到这崇明岛，魏冲才算是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虽然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小孟尝’声誉勉强为止，但我霍然做人不愿忘本，别人滴水之恩，我当结草衔环相报。” “霍将军想让我放过魏冲？”叶承问道。 霍然点了点头，目光直视着叶承。 叶承看看霍然，又看看此刻在躺在地上的魏柔，不由得长叹一声，对郑和说道：“郑大人，看在我出手相救的份上，就先放这魏冲去吧。若他再犯，不仅我叶承，江湖中人也断不会饶他。其实此次若不是他的女儿魏姑娘相助，我也难以知道这岛上还藏着如此一个惊天的秘密，请郑大人先行医治这位姑娘，后续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可好？” 郑和本不想放过魏冲，但一来叶承确实有恩于己，二来魏冲已经逃走多时，就算寻找也不见得能够找到，而且崇明岛基本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没有必要再去寻找一个逃亡之人，于是所幸答应了叶承。 叶承甚为高兴，向霍然望去，霍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叶少侠，还有这位壮士，我看经此一战，你们身上也是受了伤，不如同到船上让太医看看如何？” 叶承却另有心事道：“郑大人，这崇明岛的事情算是了了，但是那些被掳掠的儿童依然未曾救出，据我所知，这陈祖义是海盗出身，在三佛岛坐地为王，时常侵略中原沿海百姓，此贼不除，终究是个祸患。” 郑和听罢笑道：“郑某此次率领船队南下，正是要巡视西洋诸岛，以宣视我大明皇威、荡除蛮夷匪乱，这三佛岛正是必经之所，少侠若不嫌弃何不与我同行，咱们乘风破浪、畅意而行，岂不是甚好？” 此言正合叶承心意，他内心十分担忧那些儿童的安危，如果能借着郑和的船队前去三佛岛，那自是最好不过。当即叶承拱手称谢，不在话下。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到三人耳中：“叶承！你小子是不是想说话不算话，跑到什么三佛岛去躲清静？” 叶承听见这个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胡三笑来了。 但见胡三笑带着花娘，正站在那里对自己怒目而视，刚才的话显然是被他听到了。 “胡兄说哪里话，我叶承答应的事情，岂能轻易反悔，等晴儿和魏柔姑娘伤势无碍，我就带你前去找圣手神医戴思公前辈。”叶承答道。 胡三笑哼了一声：“总之你这小子滑头的很，从现在起我会看住你，别想溜之大吉。” 叶承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惦念钟晴，给郑和与霍然道个别，转身去船上而去。 适才激战来船上送虎符时，因为匆忙紧张，不曾看得真切，如今有了时间仔细观瞧这铁索相连的战船，巍如山丘、浮动波上，叶承暗暗称奇，心想如此巨舰真是巧夺天工、气势恢宏，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叶承当即找士卒问明钟晴所在船只，接着登上甲板。但见眼前的船舱也是也是极为考究，当即挑珠帘而入，只见内房纱幔之中的床上和衣躺着一人，正是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