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染春华楼
杨柳影斜,乌鸦争宿,眼见得日头西沉,黄昏将临。虽然正值夏天,但雨后的宜兴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正好与这美景相契,令人好不惬意。 叶承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美景,此刻在春华楼的他其实如坐针毡,但又要竭力表现出一种坦然闲适的神情。在他的脑中,最首先想到的是幼菱究竟被何人所掳,一时间心乱如麻。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一探究竟。叶承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和李有才耗下去,冲霄会就在明日,而且幼菱全无下落,这样等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李先生,我看宋掌柜会客一时恐难结束,不如请你再去通禀一声可好?”叶承拿定主意,向李有才问道。 李有才也早已觉得颇为不好意思,既然已经收了人家这么多钱财,却让人家在此干等,终归说不过去,于是连连答应,起身就要去后院禀告。 叶承拱手谢过,在厅内继续等候。李有才刚起身离去没多久,突然间听到屋外大街上一阵嘈杂,紧接着伴有马鸣之声,显然来了不止一人。 透过窗户叶承看的真切,是落灯客栈见过的海龙寨之人。那个被自己戏弄的喽啰也在其中,为首之人身穿蓝色短褂,正是柳寨主无疑。 叶承暗叫倒霉,心道这些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前来,大概那柳寨主被说的面子挂不住,真的要来和这水鬼门掌门争那张英雄帖。一会儿人多事乱,万一那英雄帖无法到手,明日冲霄会该如何参加? 这时,那海龙寨的人已经在屋外栓马石上将马匹拴好,就要迈步进厅。其中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柳债主,一会儿见了诸葛清,您可别莫不下面子,那老儿若是给了就罢了,若是胆敢说个不字,咱就跟他拼了,这英雄帖事小,可咱们海龙寨今后在江湖三川五湖的名声事大啊。” 叶承当机立断,心道必须先下手为强,眼见他们就要走入厅内,叶承迅速起身,往后院走去。 春华楼的掌柜宋万三白手起家,眼光独具,才有了今日的春华楼,这春华楼不仅前厅陈列玲琅满目,这后院更是别有通天,只见百花尽态极妍,争相逞媚,假山怪石层层叠嶂,一股细流顺着假石而下,再配上用碎石垒起的小池塘的鱼儿,真是相映成趣,尽显华贵。 但是叶承眼里根本没有这些美景,他走过雕刻精美的画廊,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现在和宋掌柜聊天的是否就是水鬼门的诸葛清,如果是,那为何院子里一个水鬼门的门人都没有?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如此之要好? “啊!” 突然这时,一声尖厉的惨叫响彻庭院,叶承心中一惊:“不好!出事了!” 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叶承连忙飞奔到后院客厅,只见这里大门紧闭,刚才那声惨叫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叶承飞起一脚将门踹开,但见正厅中央地上仰面躺着一人,七窍流血,已是气绝身亡,正是春华楼账房先生李有才。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叶承连忙抢身步入偏厅,但见偏厅香炉中余烟袅袅,仍然掩盖不住那死亡的气息。在两把太师椅上,分别瘫坐着一人,其中一个身穿枣红色袍子,手戴玉扳指,身上鲜血从六七个伤口中流出,另一边坐着那人,身材魁梧,穿一件黑色短衫,双眼上翻,虽然看不出伤口在哪,但也同样是丢了性命。 这两人莫不就是宋万三和诸葛清?正在这时突然间叶承只听得房顶上轻微一声想动。 “刺客还在!”叶承惊道。 想到此,叶承连忙飞身出房,纵深一跃上了房顶,但见夕阳下一条黑影一闪而没。“此人必是凶手!”叶承提起就要追去,但突然间心中一颤,感觉周身血气翻滚,紧接着头脑昏昏,身体摇摇欲坠,想要坚持却难以自控,终于眼前一黑,从房顶跌落下来,耳中似乎还听着有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隐约间有人大声嚷着:“房顶上有人!”之后叶承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夜没晓出,宁王处心积虑筹办的冲霄会终于要开始了。此刻的冲霄楼前,已经是人声鼎沸,应邀而来的武林中人陆续而来。宁王与他的挚友,也是最得力的帮手,六侠之一的全真教教主一玄道长张宇初站在高处俯视着前来参会的各路豪杰。 在他俩的身后还站立着一人,身着紫色长袍,口中叼着烟斗,虽然面对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王和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一玄道长,但却丝毫未有拘束和惶恐之态,正是紫貂客钟万候。 “你说的可是真的?”宁王仍然俯视着下面络绎不绝的人群,但这话却是向身后这人问的。 “我只有六成把握。”钟万侯道。 “六成把握?那你如何敢向我索取一万两黄金?”宁王冷笑道。 “若我有十成把握,向宁王要的就不会是一万两了,而是十万两。”钟万候也笑道。 宁王侧身看了看身边的张宇初道:“你交的好朋友,胃口倒是不小啊。” 张宇初连忙拱手道:“宁王,紫貂客与我相交多年,老夫深知他的为人,他之所以能行走江湖左右逢源并且生意兴隆,就在于他为人极有原则,做不到的事情绝不承诺,拿不定的事情绝不妄断。” 宁王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 “在应天府郊区,当时应天城内刚刚结束战争,但是一直没有听到搜索出建文帝的消息,所以钟某就猜测建文帝可能早已经趁乱逃出应天。果不其然,被钟某料中,在城郊钟某见到几人,其中一人已经剃度,好似个和尚打扮,但身边还有几人相随。”钟万候说道。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示意钟万候接着说下去。 当时钟某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和尚,长得器宇不凡,他身旁其余四人皆是农户装扮,但钟某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些人绝非寻常百姓,不仅长得斯斯文文,连气度仪态,也与寻常农户无半点相似之处,一个小和尚在这战乱之时如何与四个农户混在一起,让人难免生疑。”钟万候吸了一口烟道。 “所以你就确信那个小和尚就是我的侄儿,建文帝朱允炆?”宁王笑道。 钟万候看出了宁王不相信自己,于是将烟斗掐灭,说道:“钟某已经说过,是怀疑,不是确信。当时正值燕王朱棣攻入应天之际,城中乱作一团,满目疮痍,这时百姓或者自保,或者外逃,就算出家人看破世事,又能有多少机会找到四个和他一样看破的寻常百姓?” 看见宁王沉默,钟万候进一步说道:“当时据钟某所知,整个应天攻坚战都是由谷王朱橞组织防御的,那建文帝在城破之日趁乱潜逃的机会就很大。如果不做掩饰,以建文帝和身边人的能力,顷刻间就会被燕王抓获,乔装改扮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那个小沙弥是否真的是建文帝,钟某确实无法确认,所以只能是有六成把握。” 张宇初在旁一直静静听着,此时拱手对宁王说道:“宁王,钟万候所判贫道认为颇有几分道理。在这个时局瞬息万变的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您在防着燕王,燕王又何尝不是在防着您?就在此刻的冲霄会里,说不定就已经混入了燕王的jian细。” “那道长的意思是?”宁王将目光转向张宇初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张宇初缓缓说出了这十个字。 宁王将手背向身后,在屋内慢慢踱步,空气一时间变得好像停滞了下来。 良久,宁王才道:“燕王欺我太甚,如今我们的关系哪还有半点兄弟之情,恐怕已经是势同水火。如今我这哥哥已经占据庙堂,不日就将继位大统,到那时候他口含天宪,更可对我为所欲为,变本加厉。若想抗衡,只靠今日来的这些武林中人是不够的,必须名正言顺。” “宁王是想找到建文帝做傀儡,好扯张虎皮做大旗,以此号令诸侯与天下武林豪杰共反燕王。”钟万候再旁微笑道。 “不错,你认为此计可好?”宁王望向钟万候,身体难掩心中的激动。 “我只是个商人。”钟万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