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松饼(中)
别看林雨箫与柳依依相处没几回，他却是这时空目前将柳依依看得最透的一个，因为老练。 脚踏实地……人类的水平……小唐和他抱着的小白白一时全沉默下来，他们似乎悟到了什么，又似乎脑袋一片空白，又似乎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你来找我不会是让我看你入魔的吧？” 冷澈的声音加上怀中一空的感觉，小唐恍然清醒，他眨眨眼，之前与林雨箫说话时还是太阳刚升起，现在却到了一弯新月挂树梢，所以他至少在大街上站了六个时辰？！ “……我入魔！？”小唐才发现自己汗湿重衫，但怎么会？他练的是正统功法，也没受什么刺激，至于有点想法，那也是正当的悟道而不是邪念啊？ “因为这家伙！”林雨箫稍微用力拍拍小白白的脑袋，却让小白白迷惘的眼神变清醒了，“这家伙本来就气不正，加上太心急，加上劫数才刚过，你俩不小心思考同一问题又离太近，他影响了你。” 被这么说了，小白白努力的往林雨箫衣袖里缩，小唐看过来的视线好象要马上将它剥皮下锅……它明明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自身不正你好意思喊无辜？”小唐咬牙切齿，原本还看它可怜的，果然好心不得好报，以后再也不抱它了。 以后的事还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林雨箫喜滋滋的说道：“我救了你们两个，还替你们护法了这么久，意外发生的事当然得有额外的报酬，你们是现金结算还是打个欠条？欠条是要算利息的。” “你说什么！？我多年的积蓄不是全给你了吗！？”小白白一听便叫起来，而且还不是之前的意识传音，是说人话。 幸好他们站的就是僻静地方，加上小白白身子小不起眼，而且天已经黑了，远处的普通人就是听见了一字半句的也会以为是林雨箫或小唐在说话，不至于惊呼“妖怪”四下逃窜。 林雨箫又拍拍小白白的脑袋：“之前我们签约时怎么说的？不许在人前说人话。违约一次罚白银十万两，或者等价的黄金珠宝也可，你现金结算还是打个欠条？欠条是要算利息的。” “……我真的没钱了，你不是把我山洞里的黄金珠宝白银古董字画全拿走了吗？还不够吗？”小白白不敢再叫了。但也不得不争，不然他赔不了怎么办？真剥了这身皮？ “那些黄金珠宝白银古董字画有十分之九不是你的，剩下的十分之一还不够我不抓你去做牢的钱，更不用说你意图谋杀我，给我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和心理伤害了。”林雨箫温柔细语。在自家很快要有收入时，他总是格外的和善富有同情心。 如果它现在是在自家的山洞里，小白白一定用爪子狠狠挠石壁以示懊恼的心情，可它现在是被林雨箫抱在怀里，万一爪子勾破一点点衣服丝，肯定又白银十万两！ 小白白只能自己咬牙，它当初怎能就敢惹上这位的！？劫数！一定是因为劫数来了脑袋瓜子才暂时失灵了！ “想好了吗？还现金还是打欠条？”同情归同情，林雨箫是不会因此忘了自己应得利益的，不然谁同情他？ “打欠条……”小白白有气无力的回应，它不敢不回应。不然利滚利…… “来，按个爪印……”林雨箫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张写满字的纸，温柔的抓住小白白的一只爪子，温柔的按上去，没有印泥纸上仍清楚的显现一个爪印，契约成立。 “小唐？”林雨箫愉快的望向另一位。 有小白白当缓冲，小唐恢复得不错头脑十分清醒，他不但自身用法力烘干衣裳，还在林雨箫拿出契约之前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还一问他就默默把纸递了过去。 “干核桃六斤。艾窝窝三斤，桂花甜酒三斤，冰糖莲子八斤，江北酥糖三斤。京城山楂糕三斤，哈密瓜五斤……” 林雨箫一一念出来，“这是什么？你给我的补偿，可我怎么看着很眼熟？” “不眼熟才有问题，这是你从京城到梦州一路吃的账单。”小唐为什么开店，而且还是开连锁店。一是为了多赚钱还欠林雨箫的钱，二是为了林雨箫出门在外也能想吃什么就吃到什么，不管地域和季节，为这小唐甚至以开连锁店管理生意的名义常常跟着。 一切的辛苦努力只是为了还那似乎永远也还不完的账单，按杜少南的话来说，这真是血泪史。 “从京城到梦州出门快半年了，我才吃了这么点？”林雨箫皱起眉头，食欲下降会影响身体的，看来梦州的事对他的情绪还是起了负面的作用，“小唐我同意你去找杜少南，告诉他柳小姐要进宫当女官去。” 林雨箫本着自己不痛快就谁也别痛快的心情，小唐则是希望祸水东引，当下答应了立马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可怜的小白白却还在林雨箫手上，被他举高一点打量着：“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去赚钱，我没什么耐心白养宠物的。” “……” …… 快中午的时候，岳临风便婉言拒绝柳老爷同进午餐的邀请告辞，虽然他是很想留下来的，甚至留下来待一辈子他也愿意，但他也知道这念头不现实，现实的是他得去亲自安排回京城坐的船只，柳依依从没出过远门，他必须保证她出行的安全和舒适。 “依依你怎么啦？不想去京城吗？”柳依依没精打采的样子，柳老爷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什么，太后宣召是我的荣幸。”柳依依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你这孩子，对爹爹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太后宣召是荣幸，但你以为当父亲的把卖女求荣当好事？”柳老爷难得对女儿板着脸。 这话有些重，却让柳依依心中一暖：“太后宣召我们不得不去，所以依依不想让爹爹为难。”就认为她从此会青云直上，开开心心送她走，而且从此再不用担心她闯祸，还能多吃几碗饭，把减下的体重补回来。 “为父之前说了，太后宣召是荣幸。你是商人之女，有贵人看重才会有前途，爹爹盼着你好才愿意你离家，但外面再好也比不上家里。这道理为父的还会不明白？” 柳老爷叹息，如果凭心而论，他其实最愿意柳依依就在梦州成家立业，找一个对妻儿老实对外能干的好男人，可惜半年前的“柳依依”把他辛苦挑选的人全整跑吓跑了。现在柳依依看着是个愿意过踏实日子的，偏她身边的男人个个出色的让小小的梦州城装不下。 外面再好也比不上家里……有这句体谅便足够了，其实如果她穿过来，或者她走原剧情和岳临风两情相悦，柳家上下现在就该喜气洋洋的！虽然穿越不是她本意，虽然感情上的事强求不得，虽然柳依依不认为不选择岳临风是自己的错，但面对一位慈父，她不想让他多担心。 “爹爹您放心，岳大人再三保证他会照顾我的。他还说太后宫里的人都十分和善的。”就让柳老爷误会她依赖上岳临风又如何，反正她去了京城自己的路自己走。 …… 柳依依不愿意去京城，柳老爷担心；柳依依愿意去京城，柳老爷还是担心，他一晚上没睡好，心想着是不是这就是人类当父亲的心情？ “依依，你去收拾行李吧，喜欢什么就带上什么。”看早饭后柳依依还是准备去小厨房，柳老爷就说道。 “没关系，我收拾行李很快的。还是让我再去几回厨房吧。”柳依依近乎恳求，入宫后连有尖的钗子都不让用，她还能拿菜刀吗？ 柳老爷也没坚持不让：“行，你去吧。”他也还很想吃她做的点心菜肴。所以他对她的舍不得不是人类的亲情，他舍不得的是她的厨艺吧？ 不管是哪种舍不得，她要出门他就不会亏了她，柳家的一切都是这个有着柳家人血脉的女孩的，当然她也必须负起为柳家传宗接代的责任。 柳老爷正打算去库房寻几件珍品，门房的进来了：“老爷。杜少爷来了。” “……”他怎么忘了通知杜少南依依要进宫服侍太后！柳老爷懊恼的一拍脑袋，好歹他口头上将女儿许给杜家的，还是做人失败啊！ “贤侄你来了就好！”柳老爷调整情绪更快，他亲自出客厅去迎杜少南，见到杜少南就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伯父这是……”杜少南装糊涂，嘴角忍住抽抽的缩回手，其实柳老爷比他快了一步，不然该他先痛不欲生的，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吗？ “相信你也听说太后宣召依依的事了，这是我们柳家的荣幸，只是你们的婚事要怎么办？为这个我愁得一晚上没睡好，想和你商量又张不开嘴，其实你今天不来我也得去找你……”柳老爷表示他很矛盾。 找他干什么？退婚？杜少南才不会让他如愿让岳临风轻松，“伯父大可放心，我们杜家还有一年的孝期要守，现在本就不合适办喜事，这一年的时间柳小姐在太后身边只会被教导得更出色，一年之后我会请皇后娘娘做主，风风光光的迎娶令千金。”他也是有后台的。 杜少南没说要退婚，这是不是证明他对依依十分重视？柳老爷不知该欣慰还是该苦恼，虽说一女就该百家求，但两边男方的势力都太大，争来争去会伤害到女方？ “贤侄有这个心，老夫就放心了，贤侄清楚依依是为什么进宫的，所以能不能向皇后娘娘美言几句，多照顾一下？”别让皇后娘娘以为柳依依进宫是去勾搭皇帝的。 “这点伯父更可以放心，太后是极自重并慈心的，她宫里的年轻女子放出去都是配给合适的人家做正房。”林太后是个不会往儿子房里塞人的好婆婆，她甚至将三宫六院完全交给皇后管理，这点杜少南一直为自己表姐庆幸。 三千佳丽争一个男人，这是多么凶残的斗争，柳老爷不认为单纯如自家女儿能站到顶端，所以不能让别人误会柳依依把她当敌人，这是很重要的。 太后那边有岳临风，皇后这边有杜少南，应该能保证柳依依在宫里平安吧？柳老爷要再琢磨琢磨还有什么不周到的：“让贤侄笑话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她祖父把她当男孩子养，宠得她翻墙爬树，上街打架，当然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依依绝对淑女。” 半年前的“柳依依”还翻墙爬树上街打架呢，这点杜少南和柳老爷心照不宣，只是柳老爷这么宠爱女儿，他就没发现他女儿的性情前后不一如同换了一个人？杜少南对这件事一直想不通。 “爹爹，杜少爷。”柳依依端着新出炉的点心进客厅，这还是头回她听到杜少南来了主动相见。 “柳小姐又亲手做了糕饼？”闻到香味杜少南忽然也舍不得柳依依进宫了，她要是进宫能便宜谁经常吃到？岳临风？这人不懂什么叫品尝。那么只有林雨箫了。 “烤了一炉松饼，这不听到杜少爷来了就忙端出来。”说也奇怪，知道自己要进宫未必能进杜家的门，她面对杜少南却自在了许多。 松饼，与苏式月饼的外观差不多，只是更松软，白酥的表皮泛如羽毛，夹层的油酥皮层次分明，里面包的是豆沙馅…… 问题就出在这豆沙馅，杜少南是吃货没错，但他是会享受会挑食的上档次吃货，比如这个豆沙馅，外面卖的点心里的豆沙馅不是太稀或太细就是太甜，连宫廷里做的他都嫌，小唐的也就是勉强能吃完。 杜少南不是不爱吃豆沙馅，是因为他吃过最好的所以看不上别的了，这个最好的是他前一世的外婆做的，老人家是北方人，最会做粘豆包和油炸糕，每回杜少南去她都会做上满满一大盆，吃饱了还兜着走。 外婆做的粘豆包和油炸糕所用的豆沙馅不是外面买现成的是自己动手做的，要用高压锅将泡过的红小豆煮软煮面，滤过水，用铁锅炒干，边炒边加绵白糖，炒干的豆沙馅又面又甜又松软。 杜少南从小到大看外婆做了无数回，来这时空之后他也看这里的厨子做了无数回，方法其实差不多，除了没有高压锅，但他就是吃不着那种味道了，难道正是因为缺少高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