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桃花泛(上)
“我又不住你的院子，你家这么大地方还不能多装一个人？再说我女扮男装，只要你不明说，谁会知道我是柳家小姐？”柳依依没把住宿看得多严重，许多小说里女主常和男配不得不同住在一起，不是也没人用这逼其嫁人吗？ 杜少南细想想似乎真不算大事，杜国公府占地面积不小，和他上一世的大学城差不多大，说是男女同住，其实连共一个屋檐都没有，再说这个古代民风比较开放，只要不是一间屋子就算不上瓜田李下。 看杜少南还真表情松动了，岳临风是不能同意的：“就算女扮男装，也不能保证国公府没人认识柳家千金，再说还有陆庭齐呢，他能因为你换了男装就认不出来了？” “所以还得仰仗岳大人，你不是会易容术吗？”杜少南这话是在讨柳依依欢心，穿越来的人大半都会好奇古代的轻功易容之类的，看在她关心他的安危份上，就给她个甜头吧。 “易容术！？你会易容术！？”柳依依一听，果然兴致勃勃欢眉喜眼的望着岳临风，来古代半年终于见识到绝活了。 岳临风难得看到柳依依这么开心，心一软根本无法拒绝：“我的易容术比不上雨箫，而且你要是住在这里不只一两天，面容上天天修改也麻烦，不如用面具方便省事。”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用手去摸女子的脸！ “面具……人皮面具！？”柳依依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会，以人皮做面具是何等残忍的事，再说人皮削制保存也十分麻烦，毕竟是往脸上贴的，不是薄如蝉翼就没意义了，所以就算是邪魔外道，人皮面具也只是说来唬人的。”岳临风正色解释，也不知柳家这位大小姐从哪儿听到的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正派武林都不屑为之，更别说他们还是朝廷的官吏。 杜少南在心里暗笑。易容术往往和人皮面具联系在一起，这是看过武侠小说的穿越者的常识，他刚接触易容术时也差一点点闹过笑话，所以同为穿越者。柳依依怎么能不经历一次？ 听到不是人皮的，柳依依松口气，转而只剩下好奇心了：“不用人皮用什么制面具？” “用绢，我现在身上没带着，得你派人去我的住处拿。”岳临风对杜少南说。他是不能离开的，得寸步不离保护杜少南。 这点杜少南自然没意见，他让杜全孝去岳临风的住处将其行囊取过来，柳依依则亲笔写了大概情况，托杜全孝顺便送信去柳家，她要在外面住上几天，总得向长辈打招呼。 岳临风见了心里希望柳老爷能阻止女儿，结果等他和杜少南去见过李老夫人回来，杜全孝也回来了，还从柳家带回来两个眉眼娟秀的“书童”。 “柳老爷说。他们家的‘小少爷’习惯了这两个‘书童’的侍候，至于别的方面还得请少爷你多费心。”杜全孝转述柳老爷的话。 有两个丫环在身边的确比她只身一个在杜家好许多，看来柳老爷虽急着给女儿找人家，但也不是啥都不顾的，这点无论柳依依、杜少南和岳临风各有初衷，但对于荷花桂花的到来全表示欢迎。 行李来了，岳临风就打开工具箱开始给柳依依制作面具。 柳依依好奇的看岳临风在一尺半长薄如蝉翼的绢上涂涂抹抹，桌上放的瓶瓶罐罐透着淡雅的脂粉香气，种类比她绣楼的梳妆台上的还多。 刚看如何制面具还有兴趣，但当半个时辰后岳临风还在绢上涂脂抹粉。一点儿也没要结束的样子，而且他专心制作一句话也不说，柳依依呆呆陪了这么久实在是没兴致了。 偏她又是闲不住的，想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大家累了吗？不如我去做些茶点？” 一边早就不看岳临风捧了本闲书打发时间的杜少南抬起头来。笑容带上几分歉意：“柳小姐，我是十分想品尝你亲手做的美味佳肴，只是厨房人多又杂，你就是穿着男装下厨，也会被人看出破绽，然后报告给我祖母的。” 因为毕竟不会在梦州长住。因为回故乡是守孝，李老夫人和胡氏再闹也不敢在孝期做荒唐事，杜少南就没费尽心机往各处安排自己人，他只管好自己住的这院子，所以柳依依要去厨房他的确无法保证安全。 “没关系，我就吃现成的好了。”柳依依不强求，她来本不是为给人添麻烦的。 看她改口得痛快，老老实实又坐回去了，没有满脸不甘眼珠乱转的找事，杜少南对她的好感又添一分，有多少一穿越就自命不凡没事找事，不听别人极度自我的，还好这个女的不是。 “我做好了。”岳临风虽不善言词，却有着身为男主一定要体贴女主的属性，耳朵听得柳依依不耐烦了，手上便加快了动作。 “好了！？”柳依依精神一振注意力又回来这边，看着岳临风将绢剪成脸庞大小，又示意荷花从桌上拿起来，帮她贴在脸上。 这么薄的绢敷上脸几乎感觉不出多了东西，也不知岳临风运了什么材料把绢和脸面贴牢的，但感觉不像劣质的胶水，倒是有爽肤水的清凉，荷花的手又力度轻柔，柳依依全当进了美容院——虽然她在现代时也没去过。 “这样行了吗？”荷花帮小姐易容，还把小姐的头发又整理顺了，然后问岳临风。 “行。”岳临风只看一眼，便认可了。 她易容成功了！柳依依忙拿了面镜子照照看现在的自己，镜子里映出来的乍一看完全是张陌生的脸，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本人的痕迹，也就是眉毛粗点短点，鼻子宽一点，嘴唇厚一点，皮肤显得黑一点。 “短时间内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觉得和你原本的模样差不多，但世人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脸型也就那么几种，无非就是在细微差别上的不同才有了美丑之分。你现在顶着这张脸出门不会有人认出你是柳家大小姐的，如果你想的是由你的脸变成你丫环的长相，易容术也是能做到，不过至少得准备上一天。” 同为穿越者。杜少南最了解柳依依好奇什么又失望什么，老实说他第一次接触易容术时，也是从好奇转失望，然后深入沉迷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易容术上却足以列为江湖前十。 柳依依还没有从一句话就能分析出杜少南也是易容行家，她再照照镜子，终于同意杜少南的说法，是她已经熟悉了这张脸，才会在细微处找出不同还找出相同，若是单以平常心去看，这就一普通人，比她上一世还平凡。 “我看你这两个丫环也得易容，不然她们一站你身边，还是引人注意。”杜少南指指荷花桂花。 荷花桂花没反对。说她们吸引人那不等于夸她们好看吗？有什么可气的？再说她们也好奇易容术。 此事与柳依依的安全有关，岳临风当然不会嫌麻烦，他又动手做另两个面具。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晚饭时间，李老夫人又派人过来说请岳临风去她那儿吃饭，杜少南平常在家也是与祖母一块吃饭的，多个岳临风没啥，只是女扮男装坚持留下来还躲着李老夫人的柳依依不方便去。 柳依依只好留在杜少南院子的小饭厅，这时候她就十分庆幸柳老爷给她送来荷花桂花，不然她一个人在陌生环境周围还是陌生人的气氛中吃饭——这与去外面的饭馆吃饭也是不同的。 “你们也坐下来吃吧。”柳依依一个人面对一桌子的菜反倒别扭。 “谢少爷。”荷花桂花并没推辞，还根据柳依依现在的打扮喊她少爷。然后搬来一个小桌子两个小凳子，坐柳依依三尺远的地方。 是坐下来一块吃饭……但却不共桌，柳依依感叹旧社会的等级森严，却不敢硬拉起她们一起坐。只能从桌上选了几个菜给荷花桂花：“一桌子的菜我哪吃得了，你们帮忙吃吧。” “谢小姐。”这种忙估计哪个丫环都愿意帮，柳依依专门送的几样菜又全是口味清淡汤水多的，让荷花桂花心头一热，才进柳宅几天，又没一块吃过饭。小姐居然清楚她们的口味了。 杜少南和岳临风去李老夫人的院子去了有一个半时辰才回来，一进屋做为主人杜少南先道歉：“让柳小姐久等了，家祖母拉着临风问长问短，从我问到雨箫，费了不少时间。” “无妨，老人家关心晚辈是难免的。”柳依依说着有些想她上一世的爷爷奶奶了，两位老人识字不多靠种地为生，却一点儿没有重男轻女的陋习，对孙子孙女向来一碗水端平，也没有因为她大学不上改学厨就变脸，她本来还想着买房子后接他们来大城市逛逛，结果…… 古代人的作息向来规矩，最重要的是晚上也没什么消遣，杜少南来此多年早就入乡随俗，一见各院已纷纷掌灯，就吩咐立仁给“柳少爷”主仆安排住处，不要惊动老夫人。 立仁立义一向管理内宅出门少，他们是没见过柳依依的，不过全忠全孝已经和他们说了，知道这位千金被少爷另眼看待，极可能是国公府未来的少奶奶，两人自是小心翼翼不敢失了体统。 杜少南的意思是未婚男女不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因为大敌将至也不能离得太远，相互间好有个照应，所以柳依依住的地方是少爷主院左侧的偏院。 杜家主子少房屋多，柳依依主仆三人一个小院根本不用和人挤，立仁立义他们又从主院的库房搬来崭新的被褥等用品，把房间布置得干净雅致还带点脂粉气。 立仁还特意抱歉：“这些物件虽然都是没用过的，只是我们府里只有老夫人的院子有女眷，再不就是干粗活的仆妇，我们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怎么摆设，也找不出女孩子专用的东西。” 荷花马上就明白了，顺着往下问：“怎么你们少爷的院子里没有侍候的丫环？有针线活怎么办？” “针线活有针线房呢，国公府这么大，还能让少爷不体面的出门？我们国公府最重规矩，少爷小时候院子里倒是有奶嬷嬷和丫环侍候，不过等他七岁之后，院子里就再没有年轻的丫环了，他的饮食起居衣物月钱这些全由我们小厮负责，如果你在这院子里看到丫环，那一定是老夫人或夫人派来传话的。” 立仁说得流利毫无半点心虚，他是亲眼见过少爷拒绝老夫人塞进来的丫环，谁家小姐若是给少爷当少奶奶，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荷花桂花极善察言观色，她们看立仁不像在信口开河，执身如此之正的官家少爷倒也少见，她们身受柳老爷的恩，给柳家小姐找个好归宿是柳老爷在俗世的唯一心愿，能帮忙自然得忙。 当下桂花故意装作不大信，引立仁说更多的：“这位小哥，你可别欺负我们乡下丫头见识少，我是听说的，官宦人家不但正妻有品级，有的妾室也有诰命的，这全看男人官多大，官越大妻妾越多，朝廷支持你们少爷将来还不纳够了？” “是有这规定，但律法只说不能超过没说不能少纳，我们家老国公和国公都是只有一位夫人并不纳妾，我们少爷的人品更没挑的，他是有自己主意的。”所以无论是老夫人和夫人都左右不了。 “时间不早，大家还是歇息了吧。”柳依依不让丫环们再问下去，问得这么细这么专注，好象她非杜少南不嫁似的。 小姐发了话，荷花桂花便不再吱声只伸手整理床铺，立仁也告退出去，等室内熄了灯，说累的柳依依仍睁开眼睛望着窗帘，毫无睡意。 穿越有半年了，这还是她头一回不是在柳家不是在绣楼过夜，记得刚穿越时也是整夜整夜睡不着，又怕被人发现白天用脂粉来掩饰，结果才用了半盒香粉颖儿就奇怪了，说小姐平常不是不擦这么厚的粉吗？ 这一吓柳依依又不敢用化妆来掩饰睡眠不足了，倒逼得她硬是睡着了，终于没落下失眠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