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迷蒙人心
许是见我特意差人去请她,她也觉出了此事的紧迫来,棠贵人来得也是快。 我直将她唤进了仪元殿,也顾不得招待之类,拿出那支耳坠便问她:“你在宫中时日已久,可有见哪位妃嫔佩戴过这样一式的耳坠?” 她微微颔首,自我手中轻轻接过又左右端看起来,半晌却将眉一蹙,浅声道:“这耳坠虽做工精致,样式却是千篇一律的没什么别致之处。耳坠这种东西,平时相见一眼便也带过了,故而此番臣妾看着虽眼熟,却实在辩不出来。娘娘研究这耳坠做什么?” 我不由的叹了口气,透过轻薄的窗纱望向已渐渐漫上天际的暮色,道:“本宫怀疑鸣鸾宫生了内鬼。” 她也不多问,见得多了只需大略思量一番便能将这想通了,因此也不见她有任何讶异之色,只是颇露担忧的道:“娘娘担心是敏妃用这耳坠买通了鸣鸾宫的宫人?可这耳坠并不似敏妃之物,敏妃一向爱好在耳坠上镶上些碎紫玉做点缀。” 没错,我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敏妃,但棠贵人这样一说,我脑中便也闪过些细碎的印象,印证了棠贵人的话。 这算什么?难道这耳坠与陈良媛之事并无干系,而是又有其他人想谋害我?我这样想着,只觉浑身一阵拔凉,又犹自镇定下来,问她:“你方才说这耳坠你瞧着眼熟,那么这样一式的耳坠你见哪些人佩戴过?” “总不过是德妃,郑妃两位位尊些的娘娘还有几位曾宠极一时的妃子,譬如苏贵嫔罢了。”她道。 我蓦然忆起我晕倒在揽月轩的隔日,南音来看我时特意与我说的那些话,莫不是,那并非简单的提醒之语,而是隐喻了今日之事? 德妃与郑妃与我一向和气,究竟是我将她们想得太简单了么?还是…我多虑了? 棠贵人说到这里也留意到了些什么,目含思考之色的道:“人心难测,何况娘娘身处后位人人觊觎,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她所言说便是我此刻心中所想。我先前虽一再警告自己宫中之人不可轻信,可这几个月下来,我确然对郑妃和德妃越发放下了戒备,如今想来却是错了,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娘,您打算怎么办?”棠贵人问道。 怎么办我心里烦乱得很,倒不是想不到法子解自己的困,只是倏然发现自己早叫人推到了炭火之上,心中百感交集顿时不知作何感想。“仅凭一个耳坠却也不能断定什么,一切只是本宫的臆断,当下首先要做的是要确认这耳坠的主人。” 她点头道:“娘娘说得极是。此物这样特殊,那不慎遗失之人一旦发现寻不见,可能会去向她背后的主子禀报,若那人采取了行动,这条线索便断了,皇后娘娘可要抓紧时间啊。” 我原先并不打算立刻采取行动,她这一语却将我点醒,处理这种事,可半点都拖沓不得。 我略作思拊心中便有了一番计较,唤了孙知迷进来,附耳同他细说了我的计策,并将那耳坠交予了他。他领了命又躬身退了出去,那么真相如何,便看今晚了。 棠贵人静静看着孙知迷退出去方转过头浅声问我道:“娘娘有何妙计?” 我微微摇头,道:“什么妙计,不过是考考那人的承压力罢了。” 她微微一笑,见我并不明说也不追问,转而道:“臣妾发现件趣事,原想着明日说与娘娘听来解乏的,今日既来了,臣妾便一并说了吧。” 她既这样说了,想必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事。我略带了些兴趣,道:“哦?什么趣事?你且说与本宫一听。” 她一笑,故意喝了口茶卖了个关子才道:“皇后娘娘猜…臣妾昨日同珂嫔jiejie带雨柔帝姬去永安宫请安时见着了谁?” 我白她一眼,亦喝了口茶润嗓子,含笑假嗔道:“本宫又不是千里眼,哪晓得你遇着了谁?” 她俯身倾近我一些,压低了声音道:“德妃的贴身侍女屏桂手下带着的小宫女中的一个,名叫艾儿。那时德妃并不在永安宫。” 我心中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面上故作无谓的笑道:“许是德妃差了她送什么东西给太后去呢?” 她也不反驳我,只顺着我道:“嗯,许是臣妾看她小心闪避不敢叫人看见,又有纪芬姑姑为她掩护似的走在她前头,才叫臣妾想多了吧。”
我呵呵一笑,并不再多言。两人默默饮了一刻茶她便向我告退,我也不留她,只送她到了仪元殿门口,道:“同你聊着聊着天便黑得这样快,你来时没有掌灯,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她柔声婉拒道:“今晚月色尚佳,况且还有付染跟着呢,不打紧的。” 我并不听她的,命孙知迷点了两个小太监掌了灯送她回去。也不待她继续拒绝,正了色肃然道:“你莫忘了不久前出的事,你一个人走本宫实在不放心。” 她被害沉湖的那件事在她心里终究是留下了极大阴影的,生死一线,后怕在所难免,我提起时她明显立时煞白了脸,又略显僵硬的道了谢便回了揽月轩。 她出了鸣鸾宫拐过弯消失在了夜色里,我却呆立在门口。孙知迷见我久未回身,小心唤我一声,问道:“娘娘,棠贵人已经走远了,您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棠贵人说的人心难测。既是如此,她帮我真的只是想寻个报仇的机会,还是想借我铲除敏妃并助她高升,到时再反咬我一口,便如敏妃对德妃那样? 她能让敏妃冒着被她揭发身败名裂的危险饶了她一命,让她安稳的当了三年贵人,即便损了容貌,即便无所作为,已尽显了这个女子的聪明了不是么? 我兀自收敛心绪,下弦月尚斜斜悬在东天未上的来,柔云飘渺一帘薄纱般缓缓将月色掩映,徒增一股苍凉之感。 我微微叹了口气,旋身进了仪元殿,临门一脚时顿住,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他:“安排得如何?” 他躬了躬身,道:“娘娘放心,万事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