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想通了
夜。 皇都莱特。 北部平民区。 周围的店铺与民居大多已经关门睡觉了，但酒馆“剑与酒”依旧在营业，门前投出些温暖的炉火与火炬烛台的光与热闹的声响。 一条流浪狗被灯光与食物的香气吸引，贴着地闻嗅着来到酒馆门前。 忽然，酒馆大门碰的一声被从里面踢开，本来只是隐约可闻的音乐声和嘈杂声也就穿过大开的大门传了出来。 流浪狗吓了一跳，呜咽着夹着尾巴跑开了。 跟着这些噪音一起涌出门来的，是一伙醉的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的军汉。 这些粗豪的男人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尽兴，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酒瓶子和烤rou，时不时来上一口。 看那些统一的、占满酒液泥土，透出阵阵汗臭气的皱巴巴的制服，这伙人都是城防军的兵士。 执勤了一整天，回家前呼朋引伴喝上几杯，顺便吹牛打屁，是这些人为数不多的消遣。 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的，是一个极为高大、足有两米三左右的红发壮汉。 只是和身边这些看起来开怀无比的同袍们比起来，这位壮汉此刻眉头紧锁，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 他，就是城防军小队长平民法尔，同时也是圣光帝国五英雄和黑城堡五老妖怪之一——法尔·雷诺。 手下的兄弟们已经见惯不怪了，只当他多读了两天书喜欢胡思乱想，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一个读过书，还知道整天在国家层面忧国忧民、替皇族和高官cao心的城防军底层军人还是很少见的。 身手又那么好，也难怪人家那么快就当上小队长。 今天的聚会结束了，这伙人挤在酒馆门口腻歪个没完，气氛依旧十分热烈亲密。 这是他们每次聚餐结束的必备环节，在最后相互捶胸拍肩致意道别一番之后，这些军汉就会各回各家了。 此时，一个手持一块油乎乎的烤猪rou的军汉，已经结束了“道别仪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边嚼着猪rou边无聊地望向回家的方向，却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的窈窕身影。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忽然暧昧地笑了笑，并戳了戳自己小队长的手臂。 “什么事？” 法尔正忙着与其他人进行“道别仪式”，直到这个嚼着猪rou的大汉又狠狠捅了他胳膊几下，这才转过头问道。 “那边那边……” 军汉满嘴猪rou，口齿不清地示意着，还向着女子方向努了努嘴。 结果所有的城防军队员都统一看向他指的方向。 于是他们看到一个戴着一个木制面具的金发女子，正背着两把弓、牵着一匹马，孤零零冷清清地站在远处，不言也不动。 这伙粗人也跟那个嚼rou军汉一样认出了来人，竟一起猥琐地嘿嘿笑着，开始七嘴八舌地开始调侃起来。 “又来等你啊，有日子没来了呀。” “啧啧啧，你们也见过她以前不戴面具时的长相吧？那个美啊。” “是啊是啊，队长，我要是有你这份艳福，死了也甘心、死了也甘心啊……” “就是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啊，戴面具太可惜了啊。真想再看一眼啊。” “呸，胡说什么，那是人家姑娘的一份心意，那漂亮脸蛋怕是只在没人的时候给咱们队长看吧。” “没人的时候……” “嘿嘿嘿……” 见这帮糙汉越说越往下流的方向去了，法尔为了他们性命着想，赶忙拦住：“都闭嘴，胡说什么。我和苜姑娘之间什么也没有。” 那个静静站着的清丽人影，原来是白精灵形态的苜。 同时也是原圣光帝国五英雄之一，白精灵帝国原游侠将军，黑城堡老妖怪之一。 汉子们当这位红发队长在不好意思，口中越发的没有把门的。 法尔流着冷汗应付了几句，逃也似的向那道清冷的倩影快步走去。 留下身后依旧放肆调笑着，浑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的军汉们。 “别在意别在意，都是群笨蛋罢了。” 法尔身高腿长，很快就来到苜的跟前。 他心眼好，真心心疼自己手下的兵，又知道苜这个杀神五官敏锐，刚才调笑不敬的话绝对已经被她一句不落地听去了。 虽然这个美丽的杀星这段日子不知为什么收敛了很多，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替自己这些新交的朋友提心吊胆。 “我要走了。” 安静的白精灵显然并没有在意红发男子的话题，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清冷的嗓音、简单的话语，瞬间让刚才还处在热闹环境中喝酒吃rou的红发男子心里一凉。 他愣了一下，怅然若失道：“连你也要走了吗？”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这个白精灵似乎在这里站到深夜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 既然已经说完了，她牵马转身就走。 法尔跟上几步：“为什么选在现在走？” “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 美丽的白精灵游侠脚步不疾不徐，声音冷清依旧。 “可是帝国……” 法尔停下脚步，没有再说下去。 帝国和她没有关系，即使有关，那也是仇深似海。 她如果今天不走，将来凭着两人的交情，必不会让自己孤军奋战。 但既然她要走，自己现在却没有任何理由让她留下。 别说是她，自己又何尝不该走呢？ 帝国的政局现在晦暗不明，他又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身居高位的禁卫统领了。 扮演着一个底层的小军官，连准确的情报都得不到，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又能做到些什么。 自己的后代已经开枝散叶，直系家主都已经换了三代人，他甚至都没法去相认。 而且他过去誓死效忠的皇帝陛下也早就不在了。 还留在这里扮演着这么一个人类军官，除了体验下前世活着的感觉，意义又何在呢？ 不如就跟苜一样，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苜已经走远，红发巨汉却垂下了头。 之后，他鬼使神差地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你的脸，用面具遮着，很可惜呢。” “没什么可惜的，这是文德亲手刻好送我的面具，我……很喜欢。” 游侠美人的听觉果然敏锐。 已经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却依旧将法尔的自言自语听到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