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新婚（五）
二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空气中还带着阴冷之气。夜风吹过，地上的枯叶被卷起，时高时低地移动飞舞，树梢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仿似人在低泣呜咽。 整个卿心阁，被萧瑟悲凉之气笼罩侵袭。 戴今朝在昏暗中步伐沉重地一步步向发出亮光的屋子靠近。 等到了门前，他停住脚步，想推门进入，可心中却无比的抗拒，抬起手又放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正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虚弱无力的声音：“小叶……小叶，你去哪里了？我口渴……想喝水……”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戴今朝身后的小叶听到了，匆匆抬头看了看眼前之人，然后慌张地跑上前推门进入，“小姐，奴婢在这里，奴婢马上给小姐倒水喝。” 戴今朝抬头望天，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停留地跟着进入。 房中，只燃了一只红蜡烛，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光芒看上去让人感受不到丁点温度，反而透露出凄冷之意来。 此时，孟晚卿正手扶着床沿，吃力地下床来，但因身子实在太虚弱，双脚刚着地，突然就腿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戴今朝正巧看到她倒地，快走几步上前，伸手扶她起身，却发现她脸颊绯红，浑身发热，隔着衣裳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热度来，他吃惊地问：“晚卿，你怎么了？” 孟晚卿似乎真有些病糊涂了，眼神涣散，怔怔看了眼前之人良久，才认出是谁来，伸手描画着他的眉眼不敢置信地问：“今朝哥哥，真的是你吗？你……你怎么会……会来这里？” “是我。”戴今朝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 孟晚卿知道他在抗拒她的碰触，心中虽然失望，但脸上却是欢喜的笑，她提着身上鲜艳的衣裙充满期待地问：“今朝哥哥，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孟晚卿身穿一身颜色极艳丽夺目的大红衣裙，头上也佩戴了平日极少戴的金钗珠翠，脸上也精心擦了胭脂，身上的香味很浓重，远远都能闻到。她的容貌本就不俗，再经过如此精心盛装打扮，更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戴今朝静静看着眼前之人，可目光透过她却飘向了另外一个地方，仿佛看到了新房中那个眉眼含羞、温婉娇媚的人儿，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情暖意来。 “今朝哥哥。”孟晚卿看他久久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脸色微红地轻声唤道。 戴今朝晃过神，脸上带了浅浅的笑，“好看，我的晚卿meimei穿什么都好看。” 孟晚卿神色一凝，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遗憾地说道：“这是我许久前就备好的，是特地等今朝哥哥大婚之日穿的，可没想到，我竟病的下不了床，也没能亲眼看到你与世子妃拜堂成亲。” 戴今朝扶着她在床沿坐下，淡声安抚：“没事儿，身子要紧，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直到此时，孟晚卿似乎才想起一事来，睁着大眼疑惑地问：“今朝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今天不是你与世子妃的新婚之夜吗？” 戴今朝神色淡然地说：“我听小叶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孟晚卿一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看向端着茶盏等在一旁的小叶严厉地呵斥：“小叶，我告诉过你不许去打扰今朝哥哥和世子妃，咳咳……你怎么不听我吩咐？你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咳……咳咳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因情绪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句话说完，已咳嗽地脸色通红，气喘吁吁。 小叶惊慌地跪地请罪，因动作过于迅猛，手中的茶水都洒出了许多，声音颤抖地说：“是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奴婢吧。小姐从几天前就开始生病，为了不让王爷王妃和世子爷担心，所以一直都没往外透露消息。可今天，奴婢看小姐实在病得厉害，有两次差点都要昏迷过去，奴婢怕小姐有个万一，所以才不得不去请世子爷过来。” 孟晚卿偷偷瞄了眼身侧之人，准备开口继续训斥。 可戴今朝接过小叶手中的茶盏，直接吩咐道：“小叶，你先出去吧。” “谢世子爷谢小姐不罚之恩。”小叶连连磕头道谢，抹了把眼泪，垂首退出，可当转过身时，眼中却露出得逞的笑容来，小姐的这招苦rou计果真有用。 孟晚卿无比愧疚地说：“今朝哥哥，都是我不好，打扰了你与世子妃，你赶快回去吧，不要让世子妃等久了。等下我吃过药就歇息，不用担心我。” 戴今朝把茶递给她，语含歉意地说：“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来看看你，你无事，我才能安心。” 孟晚卿一脸感动，眼中泪光闪现，“听到今朝哥哥这样说，我就心满意足了。今朝哥哥，你永远都不会不管我对不对？” 戴今朝默默看了她良久，最终点头，幽幽说道：“是，你耗费心血为我延续生命，我一天活着，就记你和你的家人恩情一天。” 孟晚卿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扑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涂着大红口脂的嘴唇重重亲在他的脸上，含泪说道：“今朝哥哥，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记恩情，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和其他人一样成亲生子，与心爱的人白首到老。可是我……我很愧疚，我还没有为你找到解药，不过，今朝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戴今朝浑身僵硬，任由她搂抱着，眼中一片沉寂，半晌后，才毫无波澜地说：“我知道你很努力了，我也已足够幸运，至少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去报大仇，等到那时，就算死也无憾了。” “不，今朝哥哥，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你已经成亲，想来很快就会有孩子，你若走了，想过他们会怎样吗？我们两个都是从几岁起就没了血缘亲人庇护，你难道也想让他们像我们一样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你找到解药。” 戴今朝静静听着，目光一直盯着微弱的烛火看，但眼中却没有焦点。 过了片刻，小叶端着汤药进来。 等孟晚卿喝过药躺下歇息后，戴今朝转身离开。 看着他寂寥萧瑟的背影，孟晚卿眼底渐渐浮起不明笑意，不出意外，她的目的应该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