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迁徙难
“那这次会盟,我又该怎么记在史书上呢?” “笔在姬夏手中,记录史书的文字也是你们夏国人创建的,那还不是任凭姬夏书写吗?这又何必来问我?” 粟岳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又说道:“我不是不想推举姬夏为下一任的诸部萌,只是在姬夏不说清楚你成为盟之后要怎么办,我恐怕亲族会遭到你的屠戮,让贵jiàn)不分,让祭司亲贵去做那些稼穑之类的低jiàn)之事。.┡m如果是这样混乱的贵jiàn),就算拥有吃不完的粮食数不尽的铜铁,又有什么用呢?” “狼生出的始终是狼,即便最脆弱的狼,也不会变成羊。如果姬夏不明白天地鬼神到底是什么,我倒是可以提点一下姬夏。我虽然不知道天地鬼神到底是什么,但却明白虎生不出羊,这就是天地鬼神要告诉我们的事。” “没有姬夏没有铜铁的时候,大家一样活着。反倒是姬夏出现后,多有奴隶暴乱,这就是我不推举姬夏做下一任盟的道理。” 陈健明白这时候不能反驳这些话,稍有不甚就会把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慑和部分认同给消耗掉,于是低头道:“粟岳领说的是,或许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虎豹之类,如果没有母兽教习那些捕兽的技巧,以为自己有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便能纵横原野,那是不对的。这也正是因为我年轻导致的愚笨,如粟岳所说,或许我的确还不能够成为诸部的盟,至少在想到如何让奴隶反叛之前是没资格做的。” 众人听着这话倒还算满意,却也听出了陈健的弦外之意。一头羊,就算母亲是虎豹可以教习它各种捕猎的技巧,但如果没有爪牙筋骨也没有用。 粟岳也不好反驳这番话,有些事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又不好和陈健直接翻脸,只好称赞道:“姬夏能够这样想就是好的。这一次会盟本该是推选出诸部的大祭司的,既然姬夏觉得没有能力担任,那想来也没有别人可以担任了。既是这样,一些规矩就需要大家一同思索,只不过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想清楚。我这便散去,三五年后粟城再见。也或许那时候姬夏已经想明白了如何当好一个大祭司,到时候诸位便可听听咱们的大祭司想要的大河诸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陈健叹气道:“天地鬼神,广阔无边难觅踪迹,又怎么能是三五年就能够想想明白天地间的一切道理呢?我已经不敢问天地鬼神了,只求可以将生者要做的事做好就算是满足心愿了。” 粟岳大笑道:“夏是打定主意,要只问人事而不问鬼神天地了。受命于祖先,辟地开天,姬夏好大的心!” 陈健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不否认,只说到:“人活在世,从母腹中走出,便是与天地抗争的开始。生时凝于天地,死后化为青烟尘土,短短数十年为生,余下千年万年皆死化为鬼灵,辟地开天,不过是为了活的更好。” “可天地之间并非只有夏国。敢问姬夏辟的是夏榆城廓田垄的地?还是开的大河上下纵横万里的天?” “辟地开天的不是我,而是诸位亲族。诸位亲族自大河走出游牧定居种植狩猎,不就是辟地开天吗?不要问我辟开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若有一诸部亲族纵横万里,那自然是要开万里天辟万里地。反之困于城廓之间,五十里内尚且不能保证,又何论千里万里。” 两个人的对话各不想让,听起来陈健似乎一直在逃避和妥协,然而说到底还是没有松口自己是虎豹,只要学会了怎么捕猎争得众人的认可和不反对就可以成为下一任诸部盟。 这是连粟岳都无法反驳的事实,到头来也只能不欢而散,让这场该内部商讨解决的下一任接班人问题的会盟变为了剑拔弩张的一次会面。对整个大河诸部来说,实际上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一切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对其余城邑来说这样的改变已经太多。 诸如娥城,在很久前华粟同盟分裂的时候,为了不卷入其中的纷争不得不远走西北,一路迁徙。 在这之前,游牧农耕之间还不是等降水线造成的自然分隔,而是在适合耕种的地方因为各自的生活习俗而自由选择,农耕还没有显示出巨大的优势。 然而现在有了铁器牛耕之类的新工具新技术,让土地得以开垦不再是以往刀耕火种的时代了,定居的舒适度太太越了到处溜达。 以往打不过可以全族迁走,以往不想卷入纷争可以带着全族离开,打不过可以跑,可是现在却很难走开了。 再不是一座氏族可以从东海之滨一路迁徙到遥远西北的年代了。不是走不了,而是舍不得那些家当也舍不得走了。 安土重迁,是因为土地可以用铁器耕种,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谁又肯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这些城邑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必然,却现现实实地感受着这种变化,所以当他们嗅到了陈健于粟岳之间的火药味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到多年前娥城众人那种不想卷入其中远远避开的想法了。 无可避,就只剩下选择一方站队,以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战争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战争很可能在自己的城邑附近开始。 娥卫等城邑自不必说,他们早已经和陈健站在了一起。不站在一起他们就是夏国最小要对付的敌人,而且两座城邑已经和夏国联系地太过紧密。 自从夏国内乱平息后,娥钺放弃了最后的那种减少夏国影响的可能,放弃了只准族人耕种不准买卖和做夏国低级产业的政策,选择更快地融入到夏国的战车之中。 卫城则因为普遍的半奴隶半农奴的制度和三分向东七分向西的政策,不可能和夏国翻脸,相反他们会更加支持夏国主动出击:将战火延伸到其余城邑,如果防守反击榆城西迁的话,那么卫城就会是战争的第一线,这是卫城人不愿意况。 而这些,还不是全部,对于挑起事端的陈健来说,还有更头疼的要面对的问题。 陈健挑明了要挑战粟岳的地位,也清楚粟岳不会此时翻脸,因为粟城还没有做好准备,但这时间不会太久了。 他也清楚从单纯的实力上间拖得越久对夏国越有利,但是时间拖得太久对大河诸部也不利。 他想复刻前世周朝的武装殖民计划的,可是却不得不考虑如今的况和那时候大有不同。 如今有了铁器垄作,时间拖的越久,那些城邑也就会开垦更多的土地,过上更加惬意的定居生活。不再有前世前世商周时代说走就走的豪迈了。
一个小小的夏国改革都千难万难,那么多的农吏在夏郡试图让夏国老人前往东西二县都千难万阻,况且还有那么多的优惠政策的前提下。 而如果真拖到十年之后在撕开面皮,那时候要面对的就不只是城邑领们的反对了,而是整个城邑众人的反对。 这些说着大河诸部语言的人才是武装殖民的基本盘,到时候bī)着他们离开开垦好的土地太难了。十年后按照榆城如今的冶炼规模稍微扩大,可以积攒出六七百吨的生铁农具,分散售卖到各个城邑,可以武装出二十万左右可以单独耕种土地的自耕农,基本囊括了各个城邑的国人阶层,那时候谁又会愿意远走千里之外呢? 前世新大6的开固然是因为财富的惑,也是因为旧大6的土地已经分的差不多了,人多地少,那是自的。 这一世如果拖到十年后,那将不是自移民可以代替的,只能是强制迁徙,那也不同谈什么刚刚建立起的认同感了。而现在不提前占地盘,等到铁器文字开始传播,其余族群形成自己文化的时候就彻底晚了。 前世周公大手一挥,让姜太公去东夷,到敌人的后方去,姜太公收拾一番带人就走,反正到哪都是刀耕火种奴隶种植,青铜都不多。而这一世就算粟岳死了陈健被推选为盟,大手一挥让众已经开始进入正式定居农业的城邑氏族迁徙到东与南,那就只剩下城邑皆反叛的况了。 早晚要打,幻想地和平解决已经被铁器和文字变为不可能,也就只能早点翻脸人为制造出敌人,再将他们击败用武力将部分城邑的亲贵轻扫一遍,统统以战败者的份扔到东夷和南方去,夹杂着一些夏国土地和亲附夏城的城邦小国,解放奴隶许私人拥有大片土地许诺东夷的土地和政府提供铁器农具等等手段向东南扩张。 而这一切想要保持二三百年的无内耗,就必须有一个强力的中央政府,谁敢反叛武力镇压谁敢对内动手武力征伐,bī)着他们向外拓展,扩展到夏城难以掌控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意味着后世族群的基本盘已经有了雏形。 可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又必须拥有至少千里的土地,作为京畿直辖。 夏城在大河上游,一旦下部有变可以随时自上而下出征,然而北是草原西是已经许诺给卫城的戎狄,不适合展。 榆城虽然在中央非在边角,是最难最不利的地方,可是附近有煤铁有水运,东南西北都适合管辖。 这也就意味着榆城附近千里的众多城邑包括粟城在内,都必须毁掉高层安插郡县官吏,变为直辖之地,以武力保证文化的传播和中央政府的优势。 只是附近城邑的亲贵们既不肯迁走,又不肯放权还幻想世袭,这就让陈健很为难。 除了打,除了一场把真个大河诸部以及东夷都卷入其中的战争,没有其余的可能了,除非陈健只想做一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让分裂的种子现在就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