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烽火恨
分配完了土地,城邑的一切活动都以收割麦子为中心,铁质的稷镰一共打造了七十支,几乎所有的陨铁都被用来打造这种农具,只留下了一小部分备用。 大量的麻袋、仓房、绳索、牛车,也在尽全力地制作着,祈求着再过几天是个晴天,不要下雨。 城邑的人在忙碌,城外的人也没有闲着。 城邑北边的高山上,立着一座木质的塔楼,山顶遮挡视线的树木全部被砍伐掉。 一座石头垒砌的三人高的小城堡就在木塔附近,这是当初陈健征伐陨星部族之前建立的,就是为了防备北边那个有马的部族。 他勘察过这里的地形,一共有两个山口可以随时出入,其余的地方不是沼泽就是没有河水,骑着马想要来到城邑附近的河岸平原,只有从两个山口进入,毕竟马和人都要喝水,而且不能钻树林子。 山顶上自从上次之后,始终有两个五人的战兵小队,每隔十天换一次。 城堡顶上始终点燃着两堆炭火,旁边堆放着大量的干草和一个皮制鼓风机。 十个人的任务就是盯着远处的山口,一旦发现有大规模的人出现,就会将干草和鲜草覆盖到木炭上,用皮橐吹燃发出浓烟。 他们是从第一次驻守后换到这的第五批小队了,一个小队在木塔上观望。 休息的伍长正在垛台的泥坯房中雕一块石头准备送给中意的女人,两个战兵在地上玩着陈健教给他们的游戏:五子棋。另两个人站在一旁,不做君子,嘴里唠叨着该落在哪,气的其中一个人咒骂不停。 伍长正琢磨着等旬休的时候找橡子给他雕好的石头山打个孔的时候,木塔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喊声。 “快!点火!点火!” 木塔上那个人直接从两人多高的木头上跳下来,瘸着一条腿就往石堡里冲,里面的人立刻慌乱起来,伍长骂了一声这些该死的割头皮的部族,自己明明就差几下就能雕完了。 两个人用力推拉着皮橐,原本已经灰暗的木炭立刻引燃了上面的干草和桦树皮,大量的鲜草和羊粪堆在上面,用力吹着风,浓烟顿时飘了起来。 “石灰够吗?” “够,吃的和水都够,还有一百多支羽箭。” 伍长判断了一下,看了看险要的山路,急匆匆地爬到了木塔上,眺望着远处的河谷,乌压压的一群人,正骑在一种他冬天在北边见过的牲畜上,似乎是看到浓烟后有些慌乱。 他大致地数了一下,人数似乎不多,只有七八十人,也不知道是先来的还是后面还有。 隔得太远,也根本看不清楚,跳下木塔,将石墙外面的梯子撤掉,三人多高的石制小城堡内很安全,根本不需要担心。 里面的食物和水足够撑十几天,部族的人会将他们赶走的,而且陈健给他的命令就是点火放烟,守住就好。 可他却有了别的心思,当初陈健曾说过,打仗立下功勋的人可以得到赏赐,或许是陶罐,或许是骨笛,甚至可能是一头羊。 赏赐的东西是自己的,不是族内的,就像女人手中的羊角梳一样,是可以自己用,不用的时候可以放在身上,甚至可以不给别人用的。 想到这些,心中不由有些躁动,或许,自己会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用来交换一些好玩意送给那个女人。 知道那些人骑着牲畜不可能跑到山上,但或许会派几个人到山顶查看,于是回身道:“你们小队守在这里,我的小队跟我下山。” “健说让咱们放火就行。” “咱们已经放火了,健还说过,做好自己的事,命令之外可以做别的,而且会有赏赐。你们想不想吃羊?想不想烤熟了羊rou送给女人?想不想送女人个羊角梳?想的话听我的,出了事挨鞭子的是我,杀了敌人的功劳是咱们的。” 几个人看了看已经燃起的浓烟,点点头道:“好!” 小队的人拿着铜短剑和弓,跟着他悄悄地下了山。 伍长想着,这些人不来便罢,要是来了,非要留下几个脑袋不可。 上次打仗松带着人拼死挡住了落星的最后冲击,那些活着的人可是换回了四个人住一间屋子的待遇,自己心服口服,只恨那场仗自己跟着狸猫那个笨蛋,冲击的太晚,莫说功劳,回去后还被人耻笑,狸猫病好之后整天被陈健提着耳朵教该怎么把握战机。 五个人不可能直冲山下,但要是这群人留几个断后的,那自己倒是可以拼一拼。 虽然这些人长得和自己不太一样,不过上次狼皮还不是带回来好几个脑袋,用他的话说,一剑刺进去也是死。那脑袋现在还挂在城墙上,如今已被乌鸦叼的只剩白骨,仔细看看其实除了皮,里面都是一样的。 五个人悄悄绕到山后,很大胆地躲在了那些人来时的路上,藏在了树上。 伍长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这要是被大队人发现了,可就死定了。可功勋这东西不就是这样嘛,别人不敢干的才是功劳,别人都能干的,那也值不得什么。 “健应该看到浓烟了吧?” 他如是想着,心说就这点人想打城邑?那可不够! 城邑中,早已经响起了鼓声和牛角号的声音,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城邑中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扔下了手中所有的活。 辅兵们驱赶着奴隶进了城邑,吊起了三面的吊桥,只剩下北面的。 大量的石灰,羽箭送到了吊桥两侧的泥楼上。 战兵们迅速跑到了广场上排队,辅兵们带着武器分发给战兵,十几个斥候骑乘着角鹿先出了城,准备驱赶对方的斥候,看着那些泛黄的麦穗,心中直骂,这要是被那群人毁了,自己和族人忙了这么久可都白费了! 陈健站在广场上,击鼓数数,红鱼匆匆咬断了正在缝补皮甲的粗麻线,跑过去给他披上,随后匆匆跑去了仓库。 十二通鼓声后,各个小队的伍长都已经到齐,兵器也分发了出去。 女人们从仓库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足够三天吃的橡子面干饼口袋,放在吊桥两侧,经过的战兵可以顺手拿走,每人一袋。这都是提前演练过几十次的,一丁点都不能错。 除了几个清晨点卯时候有病的,其余的人都已经到齐,要是十二通鼓还不能到齐,挨鞭子都是轻的。 城墙边看管羊圈的五个圉奴羡慕地看着准备就绪的战兵,回望着那些羊,重重地叹了口气——上次逃跑之后,他们五个人不止失去了国人的资格,更是失去了荣誉,兔子的耳朵到现在还没摘下去,他们也没有机会重新站在队伍中了。
陈健大声地点数完了小队,除去那些跟着辅兵和各个部族去娥钺部族拉船的,城中一百五十多名战兵已经全部到齐。 他举起手中的无锋,没有说什么提气的话,而是痛骂道:“干!” 战兵们心中更是烦躁,眼看就要收麦了,跟着陈健齐声咒骂着,一时间呼声四起。 依着顺序,五人一排,迅速地走过吊桥,拿过吊桥两侧的干粮袋背在身上,匆匆地跟在陈健的白鹿后面。 不断有斥候从远处跑回,只要斥候掌控着局面,暂时不需要立刻整队。 陈健骑在鹿上,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看着已经泛黄的随时可以收割的麦子,第一次这么痛恨一个部族。 他始终警惕着北边的那个部族,虽然冬天去寻找他们的时候花了很久,但其实如果不爬树而是走河谷的话,最多有二三百里的路程。 现在正是那个部族最清闲最想打仗的时候:牲畜的幼崽已经出生不需要人照看、青草正嫩不需要长久作战、用不着非要选秋天马最肥的时候,这不是游牧农耕的拉锯时代,只是部族战争。 而且现在还不是为冬天储备干草的时候,可以集中大量的人口出征,顺便还可以抓回去一些奴隶为立秋后割草做准备。 万事开头难,这是族人第一次收获,陈健不想出任何差错。 自己有军阵不怕他们,连马镫都没有的时代,冲击步兵军阵就是找死。 陈健很确定那个部族没有骑射sao扰的能耐。 骑射要么是弓身更短但力量更足的反曲角弓,要么是上面长、下面短的古怪骑弓,否则的话骑马拉弓会被腿或者马背荡住。 这个时代,一个步兵弓箭充足又有青铜兵器,依托军阵一个打三个不是问题。 但是战役的决定权不在他手里,骑兵的战术机动性远超步兵,而且不需要真打,只要sao扰到他无法收获,那就等于浪费了族人两年的时间! 附近的树林都烧光了,留下了大量阻碍马匹前进的木头根栅子,这是他提前做的准备,明知道那个部族可能南下,可这个时间却是他最不想的时间。 明知道快速行走会疲劳,可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能抢时间。 “加快速度!尽快赶到山口!快!快!” 大声喊着,战兵们的脚步逐渐加快,斥候们也全部派了出去,按照早已经制定好的办法,几个丘陵的山顶上全有自己的斥候,每隔一段时间回报一次。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一种极度的愤怒当中。 鼓声响起之前,他们还在琢磨着麦饭和陈健所说的那种磨成粉的麦粉包着rou馅的食物的味道,而现在却要打仗! 可能要晚很久才能吃上那些听着就流口水的食物?这特么简直不可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