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语重心长

    父亲想搬回普通病房的想法，吴子健并没有告诉胡梦菲，担心她听了不开心，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原因那就是万一这个消息传到她父母耳朵里弄不好会节外生枝。不过他还是给她做了暗示，说是父亲身体不好，情绪有些波动，让她小心行事。

    胡梦菲是个机灵的人，虽然吴子健没有明说，但也猜出了大概。每天下班以后，她还是照样去医院探望，只是减少了在病房的逗留时间，而吴子健父亲似乎也在刻意回避，只要见她进门，故意装作睡觉，不理不睬的。

    之后的几天，胡梦菲让家里的保姆炖了汤，下班以后特地先赶回去拿了以后再去医院，怕惹他父亲不开心，要是病房没见到吴子健或他母亲，就直接把饭盒交到护士台。

    这些吴子健母亲都看在眼里，总是借机会夸她好。只是每当老伴提起胡梦菲时，吴子健父亲总是莫不吱声。

    别说对胡梦菲这种态度，父亲对儿子也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为了“合适与不合适”，父子俩各不相让。为避免矛盾激化影响父亲病情，吴子健选择了沉默。

    母亲见儿子连续请了好几天的假，担心他为此丢了工作，同时也不愿意看到儿子整天在病房里发呆，催促他赶紧去上班。吴子健发觉经过几天治疗，父亲的病情稳定了许多，气色明显也好了不少，所以听了母亲的话，上班了。

    尽管跟父亲闹不愉快，可下班时间一到，他还是急急忙忙地赶往医院。

    一天傍晚，他背着挎包来到医院，刚走出电梯，正好碰见母亲正转身朝病房走，于是喊了一声，“妈……”

    母亲一回头，见是儿子，停下了脚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下班后直接回家休息的吗？”

    “我在家里也没事。”吴子健笑了笑，走到母亲身边，瞧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问道，“刚才谁来了？”

    母亲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口气，“是你大伯和大婶来看你爸。”

    “怎么了？”吴子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母亲。

    “他们知道了你的事情，帮你说了不少好话。”说到这里，母亲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劝了半天，你爸一点也听不进去。”

    吴子健挽住母亲的胳膊，边走边说：“妈，这件事情还是先别提了，等爸出院再说吧。”

    “你不急，我还急呐！”母亲紧皱双眉地看了一眼儿子，“菲菲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时间不等人啊！”

    吴子健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着急，不过现在父亲的身体是第一位的，他满脸笑容地安慰母亲，“妈，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解决的。”

    “办法？什么办法呀！昨天你舅舅和舅妈也来过了……”母亲轻叹了一声。

    走到病房门口，母亲停下脚步，看着儿子叮嘱道，“你爸今天看上去很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一个病人死了，家属哭天喊地的折腾了很久，把你爸吵得睡不着觉。一会儿进去了，你尽量声音轻点。”

    吴子健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房门，母子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本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经过三婶“小喇叭”这么一广播，几个叔叔婶婶、大伯他们借着探望的机会能帮自己在父亲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父亲能看在兄弟情面上改变态度，没想到刚才母亲的一番话，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病房里父亲呼呼睡着，母亲独坐在三人沙发上发愁，吴子健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屋子里显得特别沉闷。

    “妈，你回家吧，今天晚上我陪爸。”吴子健停下脚步，看着母亲憔悴的脸，“你已经两天没好好睡了。”

    “我没事，还是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呐！”母亲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儿子，“睡不好，没精神怎么做事？”

    见母亲不愿走，吴子健走上前，恳求道，“妈，我没事，还是你回家吧！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打了一会儿瞌睡，现在精神特别好。”说着，他拉起母亲。

    母亲起身，瞧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伴，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点，等你爸醒了，千万别跟他吵，他说什么你都先答应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吴子健应了一声，挽着母亲的胳膊朝门口走……

    深夜，他闭着眼睛靠坐在三人沙发上，只是他并没有睡着，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说服父亲，如何保住孩子。

    “哎呦，哎呦！”忽然父亲从睡梦中醒来，发出呻吟声。

    吴子健猛地睁眼，腾地站了起来，朝病床快步走去，边走边问，“爸，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想喝水。”父亲睁开眼睛，瞧了一眼走到面前的儿子。

    吴子健赶紧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往杯子里倒了一小杯，然后走到床尾弯腰摇动手柄把床摇了起来，然后回到床前，拿起杯子，“爸，水来了。”

    父亲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吴子健接过杯子，放下后刚去要把床放下，被父亲喊住了，“子健，你过来。”

    “爸，你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喊医生过来？”吴子健看着父亲问道。

    “坐，爸有话跟你说。”父亲伸手轻轻拍了拍床，语气缓缓地说道。

    吴子健不知父亲到底有什么话非要在大半夜讲，乖乖地走到床前，坐到床沿上瞧着父亲。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吴子健心里纳闷！“这么晚了，难道还要来教训我？”可他又觉得不太像，因为他发现父亲的眼里没有一点愤怒，有的只是慈祥。

    父亲打量了一眼儿子，语气平和地问道，“子健，你是不是恨我？”

    “爸，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呢？”吴子健满脸轻松地回答，可心里却在暗骂父亲“倔”！

    父亲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笑了笑，“你别骗我了，你的这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爸！我真没生你气，我知道你全是为我好。”吴子健牢记母亲临走时说过的话，尽量不去惹父亲生气，所以态度诚恳地答道。

    父亲一眯眼，回忆起了往事，“时间过得真快啊！记得你出生的那天下着雪，我开心极了。”说到这里，他用慈祥的眼神，看着儿子，“你是早产儿，你躺在医院的暖箱里整整一个月，是我把你从医院抱回来的。你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次生病都是我抱着你，跟你妈一起去医院，你最怕打针了，一见到护士拿着针筒你就大哭大叫。”

    听着父亲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吴子健暂时忘却了烦恼，脸上充满了笑容，“是，打针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记得就好啊！我跟你妈不图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所以给你取了子健这个名字。”父亲用手比划了一下，“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看着父亲满面笑容，吴子健心里很开心。

    父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总算熬到你大学毕业。工作了，我们又盼你早点结婚，等将来你有了孩子，趁我们身体还行，还想再帮你带小孩。”他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声，“没想到……”

    “爸，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让你急得生病住院。”吴子健发现父亲忽然发愁，赶紧道歉。

    父亲摇了摇头，“其实这件事情不该怪你，要怪的话，也应该怪爸没出息……”

    “爸，你不能这么说，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榜样，你不是经常提醒我，做人要靠自己，要活的有尊严，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吗？我从来就没忘记过。”

    父亲看着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就好！”他又轻叹了一声，“你大伯、三叔他们也都在劝我，让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可是我……”

    “爸，这件事我们先不提，先把你的身体养好。”吴子健深怕旧事重提让父亲情绪激动，赶紧安慰道。

    父亲瞧了一眼儿子，语气缓缓地说道，“昨天晚上，隔壁病房的一个病人死了，家里人哭天喊地的把我惊醒。当时我在想，要是我也跟那个人一样的话，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爸，你说什么呐！多不吉利啊！”吴子健听了这话，顿时急了起来，紧皱双眉地大声说道。

    父亲微微一笑，“其实人生在世也就几十年！我不同意你跟菲菲结婚，你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在骂我。”

    “爸……”

    父亲示意儿子听他把话讲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就为了争一口气，要是我为了争一口气，让你恨我一辈子，太不值得了。”说到这里，他朝吴子健笑了笑，“既然你已经为你的将来做好了准备，那我再当你的绊脚石，也太讲不过去了，你们结婚吧！”

    吴子健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爸，你同意了？”

    父亲点了点头，然后神情严肃地提醒道，“虽然我答应了，可我总担心你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啊！我们家跟她们家实在是相差太大，你又……”他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你给我记牢了：做人要有骨气！”

    “爸，我记住了。”吴子健点了点头，用肯定的眼神看着父亲。

    “我累了，想躺下睡一会儿。”父亲见儿子满脸的惊喜，笑了笑。

    吴子健一骨碌站了起来，跑到床尾摇动手柄把父亲稳稳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门外走……

    此时的吴子健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现在已是午夜时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胡梦菲，让她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