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天情难绝

    老龙王随着他的王国倒下了，与他的子民，他的龙子一同躺在这块战场再也起不来。

    祸斗力劝蠇龙不要再燃战火，却没有将这个事实告诉他。祸斗不忍心，不忍心承认他父亲的错误，他不想龙族之王辉煌骄傲的一生在晚年时期留下一个污点，他宁愿让他一意孤行至战死，起码这样他永远都是骄傲的。

    蠇龙缓了半响，说到：“你以为这样我便会信了你？”

    “你是龙族的首领，其实怎样才是正途你心里百般清楚。”

    蠇龙没有回答，祸斗继续问道：“二哥你可还记得我们年少时，那时的龙族并没有那么强大，父亲没有出现在战场，我们九个弟兄各有所长却和睦共处，那种快乐你后来还找回来过吗？”

    随着祸斗的叙述，未央从他的记忆里调出这样一段过往。祸斗记得清清楚楚，连大哥最爱弹的曲子，四哥输棋耍赖爱说的说辞，六哥藏点心的桌子刻着哪些花纹，他都记得异常清楚。

    这些画面再一次展现在两兄弟的眼前，无论老小，笑的都是同样开心。

    蠇龙微微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他说：“那时候父亲把这种快乐叫天伦。”

    回忆结束，未央带着他们出了幻阵，碧瑶的阵随之破了。祸斗说：“信不信我，这些都是事实，最后的决定听你自己的。”

    蠇龙转身，轻笑一声，没有给出确定回答，却搭住祸斗的肩膀说道：“其实龙族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蠇龙回了南海，祸斗回了天界，两人像是背道而驰却在把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近。未央说：“倘若祸斗神君当初把事情说出来，也就不会兜这么大的圈子了。”。

    “有些事牵连太多，越复杂顾虑也就更多，一旦沾染上了这些，再想放下就不是说说那么容易了。”

    未央第一次听洛子予跟她说这样的话，这样的洛子予是不是也有一些人一些事难以言明放下。

    南海平静，人界在众神的帮助下大致恢复过往的生活，为了谢神，人族修起了多家神庙，香火长传。天界也响应了人界的喜气，在莲花池台上设了喜宴。

    莲花池台是立于一方仙池中心的大台子，仙池因长满莲花故取名莲花池。仙池边杨柳堆烟，帘幕重数，池间莲花怒开，尽显妍态。众神纷纷踏莲而过，登台畅饮，宴会歌舞升平，宴客各享其乐。未央缓缓而来，换了一身青绿薄纱长裙，过腰的青丝温婉盘缠成髻，纤瘦的身姿点过朵朵粉莲，像萍幻的仙子，未染妖治，点点汲心。

    未央在僻静处寻了碧瑶，跪拜问好，碧瑶放她今日尽兴玩嬉，道：“今日你是功臣，只是不要失了分寸。”

    未央得到应允，放开束缚穿梭于各仙家之中，看各路神仙，饱览眼福。未央治水成名，天帝赏了几方宝贝，宴会之上恭贺之酒自然也是喝了不少，宴会过半，未央也喝的半醺。

    等了半响，洛子予才珊珊而来，一如往常隐于人群之中。即便是这样，未央依旧能从老远就精确的辨认出他的身影。未央端着两只酒杯，朝他走来，看他修长笔挺的身姿独自一人立于池边，故意放慢了脚步，潜到他身后，踮起脚尖陡然拍了他的肩。

    原以为他会吓上一下，未料他居然纹丝不动。洛子予微微偏了偏头，道：“下次记得藏起你的影子。”

    未央伸长脖子，看着两人的影子随着池水荡漾，醉意更添了几分，脸微红，气微醺，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水面微笑着出神。

    “怎么了？”

    洛子予的询问将未央带离了自己幻想的世界，未央嗔笑两声说道：“我来敬神将一杯，恭贺神将和祸斗神君成功治理人间水祸！”。说着将一只酒杯递给洛子予，洛子予看她酒醉的模样，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接过酒杯。

    “咦！酒呢？”，未央低头，楞楞的看着手里的空酒杯，又抬头痴痴的问他。洛子予猜想是她一路颠簸而来，中途泼洒掉了，于是回答道：“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洛子予从未央手里拿过另一只酒杯转身离开，未央急切的抓住他的衣袖，转身说道：“神将我，”

    话还未说完，未央的一只脚却踩空踏进池里，伴随一声惊呼，一声浪响，未央带着洛子予一起掉入池中。

    洛子予虽不善水性，但未央却是半点不会。未央在水中扑腾挣扎，想张开嘴呼救却灌进大口大口的池水，心里更加慌张。

    未央身体正一点一点往下沉，忽而被一只手拉住，洛子予潜水环抱未央的腰际将她带到水面立于池中一朵硕大的莲花之上，未央咳嗽两声，紧抓着洛子予的衣襟，吐出一滩水，算是缓了过来。

    两人保持着一种尴尬的姿势，两人衣衫湿透，感受着来自对方的体温，保持沉默。未央想是酒未醒，近距离接触洛子予，盯着他较薄的双唇，未央竟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一阵寒风，湿透的衣衫瞬间变得寒冷，未央立刻将脑海里的冲动冷却，手却抱的更紧了些。洛子予低眼看了一下未央，运气使莲花向池边走去。

    上岸，直到洛子予提到：“上岸了”，未央才把手放开，洛子予继而问道：“方才你是想说什么？”，未央扶额想了一会，羞涩问道：“我是想问，神将你原谅我了吗？”

    洛子予点头肯定回答，未央高兴的跳着，大声欢呼：“我不是神将的累赘了，呵呵呵，我不是了！”，高兴之余，蹲下去用手捧了水朝洛子予泼去，洛子予不但没有怒斥，反而任由着未央嬉闹。

    微风徐徐带来莲香阵阵，洛子予嘴角勾出的丝丝微笑一点一点慢慢留在未央的心里，嬉闹带起的滴滴水点似珍珠，两人的身影投影在水面似一段美好的故事。

    莲台宴会中央安静了下来，传来一女子配着筝乐的唱腔，未央和洛子予停了下来，听着那唱道：花柳似伊，天、情难绝，此去经年，君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回宫殿途中，北宫靖轩在一处静站着，是在等她。看她头上还顶着几朵浮萍狼狈的模样，嘲笑她是不是想要在天界引领一种新的潮流，叫什么？邋遢风？北宫帮她一点一点的摘下浮萍，思绪跟着飞舞的嗜血蝶上下飞动，犹豫许久，说道。

    “未央，可不可以离洛子予远一点？”

    未央愣住，从很久之前她就开始觉得奇怪，脑海里的声音，仙师的怀疑，洛子予的冷漠，还有北宫靖轩偶尔的问题，未央说道：“你们是不是一直都有什么事瞒着我？”

    北宫停下动作，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化尸林里的那个结界里的男人吗？”

    未央回想，继而点点头，北宫继续说道：“那便是忆萧。”

    “什么？！那他怀里的那一具骷髅是？”

    “夕颜。忆萧他没死，而且一直活到了现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洛子予会想杀了忆萧？”

    未央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北宫正要说话却因为婧晨的到来而中止。北宫又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便走了，婧晨拉着未央焦急的说今日祸斗神君到至若宫寻仙师碧瑶，没想到没说几句话两人就吵了起来，仙师此时正在气头，嘱咐未央回去要万事小心。

    未央应了两声，问着婧晨可还留着她送的辟仙木，婧晨支支吾吾说着已经送人，未央想着现在仙师又正生气，她又打不开天帝的结界，再去化尸林的日子要延迟了。

    云清独自一人在房间，皱着眉仔仔细细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比起昨日像是有了些变化。云清倒了一杯水，打开一只小瓷瓶，倒了两粒黑色的丹药吞下，再往镜子里看，心安了些。

    突然门被推开，云清藏起瓷瓶，见一个带着怪异面具的男子出现在门前。云清拔剑，斥问道：“你是何人？”，等云清冲到门附近，男子却飞身离开，云清正奇怪，转身回门却发现脚下踩了什么，拾起发现是一个纸卷，打开来看，上面写着一个字：无。

    云清再出门追看，未见男子的身影，倒见未央和婧晨回来。未央问了一些碧瑶上仙的情况，云清无奈的说道：“自从祸斗神君离开后，碧瑶上仙再没出过门，也不让别人进去。”

    未央知道碧瑶上仙的脾气，却还是放心不下，煮了一些食物端过去，敲门起初没有人应，后又听到碧瑶问是谁，未央回答，碧瑶便让她进了。

    推开门，遍地都是酒盅，碧瑶坐于台前一杯接着一杯酒往肚里灌。未央过去将食物放于台前，又将地上的酒盅收拾了一下，劝慰了几句。碧瑶冷笑两声，给未央斟了一盏，未央喝过，酒比她想象的要烈了好多。碧瑶看着她的反应，笑道：

    “未央你知道吗？你是最像我的人，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离洛子予远一点。”

    这是今天第二次，未央听到这句话，未央问着碧瑶这是为什么，碧瑶摇摇头，叹道：“情这个字太毒！”，而后便昏睡过去。

    未央扶着碧瑶去歇息，看着那一张孤冷的脸，未央猜测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